她輕輕地說,說得一字一頓的,好像是給自己鼓勁一樣。
馮照緯又深呼吸一口,剎那間,他覺得那隻伸向他心髒的命運之手好像又默不作聲地收回了。可他的心仍舊在怦怦直跳著,和剛才不同的是,他熱愛他現在的心跳,好像擂起了戰鼓,也給他鼓勁了一樣。
是從什麼時候不見了的呢?
何苗抿抿唇看著他,是從“如果我的家庭給了你壓力,我能做的也只是心懷愧疚”開始不見了的。她想,她面前這個男人,怎麼能夠“心懷愧疚”?他做什麼事都是收放自如,坐立臥走皆一派淡然瀟灑,他怎麼能夠因為這點小事就愧疚了呢?
所以何苗皺著眉搖了搖頭,馮照緯給她帶來了一些不太好的情緒以後,她其實也給馮照緯帶去了一些不太好的情緒,他們之間相依相偎互相影響。直到這個時候,她的心裡才漸漸形成了一團力氣,這團力氣現在還很小,不過是初現雛形而已,但已經足夠熱足夠燙。
那一瞬間,何苗覺得自己的心都忽然熨帖了,渾身的血液熱乎乎地滾動起來,這種感覺比之前那樣隨時隨地覺得難過沮喪低落要好得多。
她揚了揚唇,把笑容放大,露出幾顆牙齒,正要張嘴說點什麼把這團力氣分享出去的時候,背後有一陣突如其來的騷動。
幾分鐘前,大會堂內找不到馮照緯的身影。斯嘉莉舉著酒杯像是不經意地尋找著,不遠處看到羅永晝向她走來,她視線落在他身上一秒,而後調開,隨意落在某個其他的方向,北邊靠牆位置那些媒體已經不見了,她本能地皺了皺眉,也不知道他們各自溜到了哪裡。
“羅永晝你看到馮照緯了嗎?”
“看到了。”
斯嘉莉驀一挑眉,“在哪裡?帶路。”
羅永晝沒動,那副神情好像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在糾結又像是在怨恨,然後糾結和怨恨打了一架,最後變成妥協。
“馮總正在東走廊。”
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然後很敬業地盡了一個助理該盡的責任,領著斯嘉莉走向了東走廊。
也不知道這群媒體怎麼長的狗鼻子,她一動,狗鼻子媒體就跟著圍了過來。她得笑著應付兩句,一邊應付一邊走,移步得很艱難。短短幾秒鐘的腳程,他們愣是一起走了兩分鐘才走到。然而等走到以後,這群媒體又不圍香餑餑似的圍著她了。
她還覺得訝異呢,順著狗鼻子們的目光看去,東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對男女,女人正踮著腳親吻那個明顯有些意料之外的男人,當下,斯嘉莉的第一反應是去看那群媒體,發現他們好像還挺守規矩挺有素質的,這麼勁爆的畫面居然也沒人按閃光燈拍下。
然後下一秒,斯嘉莉眼角就一抽抽,餘光裡猛然間亮起一片咔嚓咔嚓的白光。
斯嘉莉:“……”
這群人怎麼這麼不經誇呢。
媒體們沒再管她,此時都一窩蜂地往東走廊的盡頭沖去。獻吻的女人是拿背影對著他們的,但那個被獻吻的男人是正臉朝著他們的,那可是馮照緯的臉啊。於是,出了大會堂到了東走廊這邊引起了一陣騷動。
馮照緯第一時間瞄到了那群一臉饑渴想要搞個大新聞的媒體們,但他的第一反應竟不是要逃和躲,而是在原地站了半秒,在外人看來,這半秒大概是他接下來做出逃和躲的動作的應激反應時間。
在這半秒裡,跟前的女人不安分地想回頭瞧一眼,被他一掌蓋住後腦勺,強硬地灌進自己的包圍圈裡,徹底保護得密不透風滴水不漏。
半秒時間過去,他帶著人飛快地從偏門跑了出去。
緊接著,提前打過招呼的門童雞賊地落下鎖,偏門被關住,那群舉著相機不死心地對著逃跑男女的背影繼續咔嚓咔嚓的媒體像喪屍一樣被堵在了偏門內。
還好這群喪屍是有腦子的,這邊拍不到啥玩意兒了,馬上想起身後還有一個可供挖掘的新聞人物在,於是立馬調轉方向,又一股腦地沖了回來。
斯嘉莉瞬間又被包圍。
其實她是有機會溜走的,但當時她的兩腳就像被灌了鉛似的沉重,那一刻她再次受到了宛如上次被馮照緯藉著新聞事件的題大發埋怨憤恨好以此孤立疏遠甚至一刀兩斷的揮的打擊,這一回她直接被馮照緯丟進了饑腸轆轆的媒體的血盆大口裡,還是以他攜別的女人遠走高飛,而她這個緋聞女朋友被悽慘地冷落在原地的方式。
斯嘉莉震驚的同時,又覺得十分可笑。
他們之間的情誼已經薄弱到這種地步了嗎?馮照緯拿她當盾,擋住了本該射向他和他護著的那個女人的箭。
唰唰的閃光燈中,斯嘉莉情不自禁地閉了閉眼。
她可以很好地應付媒體們,但此時此刻,她悠然自若的狀態全失,留在媒體們的相機記憶卡裡的,是她狼狽又手足無措的窘態。
霎時間,她彷彿認清了現實。
身旁羅永晝還算個勇士,擋在斯嘉莉身前替她轉移了不少目光,“各位媒體朋友們,既然大家想要採訪我們斯總,那就請大家移步去旁邊的小廳,這裡是東走廊人來人往的,恐怕會有人不小心路過打擾到各位的採訪,而且現在慶典還沒有結束,請大家先稍安勿躁好不好?”
羅永晝一邊說話,一邊趕人,花了不少時間總算把瘟神們送走了,然後又小跑著回來,斯嘉莉還靠著牆站在東走廊上,他看著她的樣子心下猛地一鈍痛,糾結和怨恨又開始打架了,這次打架的時間比上次長多了,過了好久,他才穩下腳步又狠下心來。
“斯總,您讓我打聽今晚媒體為什麼在場的事情我打聽出來了。”
“這些媒體不是自己溜進來的,這兒控管得這麼嚴,他們自己怎麼可能溜得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