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面孔，那疲憊的尊榮，看得我眼圈泛起了一抹心酸的晶瑩。

我真的沒有想到，我的兄弟，我最好最好的戰友，如今會落魄到這幅田地。

往事的一幕幕，一瞬間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酒後追捕歹徒的骯髒小巷，我們被流氓圍住後如瘋獅一般揮舞垃圾桶的硬漢...

豬場外，一起看著天邊的緋紅，酒醉的他，說那緋紅像女人的腰帶...

不忍我孤身搏命，用板凳將我砸倒，而後哭的像個孩子似的那個兄弟...

離別時，不捨分別的他，在連隊門口那個將我緊緊抱起，哭喊著自己再也見不到我了，然後又被我一句北京相聚的約定而破涕為笑...

我想張口跟他說些什麼，可火辣辣的喉嚨卻緊的發不出一點聲音。我僵硬的愣在那裡，直到闊別五年的他，低著頭，低低的說：

“先生，請刷卡離開，請您配合一下，不要堵在出口。”

我沒有回答，而他也終於抬起了頭，看著我目瞪口呆。

“你大爺，麻子！麻子，臥槽你大爺，我特麼一直在找你！說好的北京再見，咱們說好的.....說好的，臥槽....兄弟.....兄弟....兄弟.....你看著我，是我啊...兄弟....”

哽咽良久的我，終於忍不住怒吼了起來，兩行淚水，不住地汩汩而行。

這一聲聲怒吼，這一聲聲兄弟，讓麻子將頭埋得更低了。他咬著嘴唇，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

“大賴.....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你在找我，可我....可我....我真的沒臉見....我怕...我....”

這一刻，我什麼都懂了，懂得很心酸，卻又怒不可遏。

我沖出了車子，沖進了崗亭，一拳搗在他那黝黑的臉上，又一把緊緊的抱住了他，大聲的吼著：

“麻子，我們是兄弟，我們是兄弟啊！你忘了嗎？無論貧賤還是富貴，我們都是在戈壁中摸爬滾打的兄弟！麻子，你糊塗....你糊塗啊.....”

麻子被我吼得渾身顫抖，他抬起了抖動著嘴角的頭，與我抱頭痛哭。

“兄弟....對不起.....我錯了.....”小麻子哽咽著說

“好了麻子，什麼也別說了，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去機場接你弟妹，然後我們今天好好聚聚。”

“嗯....好...我叫人替一下班，咱接弟妹去....呵呵，接弟妹去....”小麻子欣慰的笑著

在通往機場的高速公路上，我與闊別五年的麻子聊了很久，而我也真正得知他現在的窘境。

退伍後的他，像大多數農村老兵一樣，從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變成了無人問津的農民。

在西北那片黃土地上，那一年兩旱的三畝薄田，根本不足以養活麻子的一家老小，大多數人都不得不進城打工謀生。

本想去北京的麻子，卻因為父親的一場大病而久久不能離去。而沉重的醫療費，更是讓他那一貧如洗的家，變得更是家徒四壁。

而麻子那無錢醫治的父親，最終在的土屋中含著淚走了。臨終前，老人拉著麻子的手說：

“娃啊，走出去，走出去謀個好營生，別像阿達似的，一輩子在這土窩窩裡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