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汪排,是我曾經的新兵排長,是那個跟我講了無數人生哲理的精神導師。
五年未見,他臉上那些象徵著青春荷爾蒙的痘痘消失了。經過歲月的洗禮,他也不在是從前那般年輕,身形樣貌中,有了一絲人到中年的無奈。
汪排站在警戒線內,他對我張開了雙臂,滿面笑容的對我說:
“大賴,歡迎你回家!”
這一聲回家,讓我本就濕潤的眼睛變得模糊了,我踉蹌的走過去,走到他的身邊,與他緊緊的抱在一起。
這一個擁抱,這一聲回家,一瞬間讓我想起了無數前程過往,想起了無數張熟悉而又模糊的面容。
汪排帶著我回到了我無數次夢到的部隊,回到了我無比熱愛的四連,回到了曾經那個哭過、笑過、感傷過、快樂過的九班,那一瞬間,所有的往事,都輕吟成一首首細膩柔情的歌謠。
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看著那一張張只有木板與鐵架的床,我突然很想大哭一場。大聲喊著:兄弟們,我回來了!秋羽,我回來了,我回來看你了....
恍然失神間,汪排拍著我的肩膀,好似安慰般輕輕的說:
“大賴,現在是駐訓期間,人都在戈壁灘上呢。剛才門崗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個留守新兵,肉了吧唧的,還被我照屁股踢了一腳。”
他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這個季節,這裡的人應該在那片茫茫的戈壁中去接受考驗。
我還知道,即使是他們還在,但這裡早已不是我熟悉的那個放牛班,更沒有我熟悉的人。
我嘆了口氣,看著汪排肩膀上那一槓三星的上尉肩章,半開玩笑的說:
“汪排,現在都是上尉了?”
“嗯...上尉了。可我這上尉,卻只是個副連長。”汪排苦笑著說
“怎麼會這樣?以你的資歷,就算現在不是副營級,也應該是正連。”我不解的問
我的問話,讓汪排的笑容更苦了,他走到窗前,看著樓下的院子,戀戀不捨的說:
“大賴,你聽過一句話吧?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可這營盤,也並不是鐵打的。裁軍了,過了今年,這支光榮的部隊將不複存在。而我們所有人,除了極少數的會補充到其它部隊之外,都要退伍轉業回家。這其中也包括我這個幹了4年副連長,馬上要升正連的老兵。說實話,職務提升我真的無所謂,哪怕是讓我當一名戰士,我也不想走離開這裡。因為我愛這裡,我的青春、我的一切都在這裡。”
說到這支他熱愛的部隊,背對著我汪排,抬起手在臉上擦了擦。
我知道,他一定是哭了,他不捨得!他不捨得這支他奉獻了十年青春的部隊,就這麼裁撤了。
而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所有從這裡走出去的人,又何嘗不是如此?這支部隊對於我們來說,不只是一個番號,不只是一個院子,它更是我們內心深處永遠的家。
九班沒了,我傷心到流淚。可如今這個家都要沒了,我們又怎麼不會心如刀割。
我深深嘆了口氣,掏出煙走到汪排的身後,與他一人一隻狠狠的吸著。
“唉....我無意中回家看看,沒想到居然是最後一眼。汪排,不知道這裡我們都認識的人還有多少了?”我問
汪排沉吟了一會兒,搖著頭對我說:
“沒幾個了,恐怕一隻手都能數過來。老指導員前年轉業了,胖頭陀大前年就調到師裡當了參謀。呵呵,其它幾個幹部也一樣,該轉業的轉業,該調離的調離。至於那些士官,你認識的一個都不在了,包括你們下一屆的新兵轉計程車官。”
“那禽獸班長呢?還有阿坤,他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