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迪緩緩的睜開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子上那一摞報表,嘴角抽動了兩下想說什麼,卻又一聲嘆息的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凝望著遠方的天際。
當夕陽最後一抹陽光照沉入黑暗,吳迪低低的說:
“兄弟,我這艘船開了十幾年,也風光了十幾年、榮華富貴了十幾年,現在也是它該沉的時候了。說實話,對於這一天我早有準備,只是我沒想到,它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哥,你別這樣說,船到橋頭自然直,而且咱不是還沒到那一天呢嗎?再說了,船就算沉了,可它能沉幾年?十年封頂的事兒,疏通一下渠道,最多五年撈上來在開就是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安慰的很隱晦,但我知道吳迪一定會懂,因為涉案其中的他,肯定比我更熟悉關於洗錢犯罪的量刑。
說句不負責任的話,洗錢這種犯罪行為,只是為某些壞人提供便利了而已,本質上並不是什麼傷天害理不可饒恕的罪行。
所以它的量刑標準並不重!
無論洗了個什麼數字,十年徒刑算是頂到頭了,最多就是在做點經濟處罰。而就這點處罰,對於吳迪這種人來說也只是明面上的文章。
別的不說,就憑他們的人脈關系,節骨眼上一番運作下來,最後也判不了幾年。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按照刑期判他個十年,可實際刑期最多也就是一半的時間。到時候要麼減刑、要麼保外,不到五年吳迪也就出來了。
至於說經濟上的處罰…
呵呵,大家別忘了吳迪是幹什麼的了。以他的性格,錢對於他來說不是很重要,是非常重要。他肯定會提前轉移資産,最終名下法院可執行的金額,絕對不會超過他實際財産的十分之一。
如果我沒估計錯,此時的吳迪,肯定是正在想辦法轉移財産,以圖他日東山再起。他之所以還沒有什麼大動作,只是他還沒有確定,那位在他看來極為可靠的人,是否願意去執行而已。
至於那個人是誰,我想已經不言而喻了。
說實話,其實在我拿著報表來找吳迪談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冒著吃瓜落被判幾年的風險,也要替他做這件事兒的準備。
沒辦法,我這一路走來,欠他的太多,人情債總是要還的。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吳迪接下來的一番話,卻將我之前的通盤考慮完全推翻了。
“兄弟,哥知道你是為什麼來的,也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哥都明白,哥打心眼裡謝謝你。”
話說到這裡,吳迪頓了頓,接過我給他點上的雪茄煙猛吸了兩口,又緩緩的說: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想的那些,確實曾經是我計劃的一部分,我也知道你一定會幫我去做這些事兒。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這都是命啊。”
“怎麼了?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我不解的問吳迪,誰知吳迪沒有馬上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是苦笑著問了我一個問題:
“兄弟,我問你一個問題。當一艘載滿乘客的遊輪要沉的時候,你覺得船上的工作人員與乘客之間,誰會更恐慌甚至做出瘋狂的事兒?”
“嗯…我覺得應該是乘客吧。”我回答
“為什麼這麼說?”
“恐懼與瘋狂源於未知與無助。我想,工作人員肯定會有應急預案,也知道該如何帶領乘客自救逃生,所以他們應該會鎮定一些吧。至於那些乘客,他們肯定沒有這方面知識與準備,當他們面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時,未知會讓他們恐懼,無助會讓他們瘋狂,這是人之常情。”
吳迪望著我呆了半晌,將只抽了幾口的雪茄在面前的玻璃上攆滅後,若有所思的說:
“你說得對,他們確實很恐懼,也很瘋狂,尤其是其中還有一位能量很大的乘客,他瘋狂的程度簡直超乎了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