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清帶著女兒朝村東走去。

這時候村子裡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道路兩旁不少人家已經點了燈，昏黃的燈光從視窗或者大門裡透了出來，飯菜的香味彌漫在空氣中，令饑腸轆轆的青芷越發饑餓起來。

她一邊走，一邊嗅著味道輕輕道：“爹爹，蔡二茍家今晚燉了大骨頭，骨頭湯裡還放了八角和薑片！”

走到了常四孃家門口，青芷又道：“常四孃家今晚又沒有開火，她家門口的氣息都冷冷清清的！”

經過蔡老大家的時候，青芷言之鑿鑿道：“蔡老大家一定是用青椒炒了雞蛋！”

虞世清原本煩躁得很，可是這一路被青芷插科打諢的，不由笑了起來：“青芷，你又不是小狗，怎麼長了個狗鼻子！”

青芷見爹爹被自己逗笑了，這才道：“爹爹，我的鼻子可比一般人靈多了，說我是狗鼻子也不為過！”

虞世清想起青芷小時候剛會走路，饞得很，不知怎麼的摸到了她祖母房裡，似乎是聞到了什麼，一直抱著他的小腿，結結巴巴：“爹，吃......吃......”

想到這裡，他原本在笑，可是眼睛卻濕潤了——小時候青芷多饞嘴啊，又長了個小狗鼻子，別人吃過什麼之後，她一進去就能聞到味道，就吵著也要吃，卻什麼都吃不到——家裡能吃的零嘴都被她祖母給收起來了，說是要待客用，從來不給青芷吃......

晚風輕輕拂過青芷的臉，她忽然開口問虞世清：“爹爹，祖母為何催你去州城見學正大人？”

虞世清想了想，道：“你祖母一直盼著我上進......先前學正大人也在咱們南陽縣，曾是我的老師，周大人那時候當眾誇過我的文章，你祖母大約是想著後年秋天我要參加鄉試了，因此讓我多和學正大人接觸......”

青芷眼睛看向前方，老實不客氣道：“爹爹，我祖母不懂這些的，應該是有別的原因。”

祖母是絕對不會這樣體貼地為爹爹考慮的，應該是在打別的主意。

虞世清覺得青芷想得有些多，皺著眉頭道：“小孩子家懂什麼......”

他說著說著，想起自己這位親孃的為人，也有些不自信起來。

走到學堂外面，青芷伸手拉住了虞世清的衣袖，示意父親等一等。

夜色深沉，樹冠濃密，學堂的屋舍和綠樹竹林一起融進了黑暗之中，唯有學堂的窗子裡透出昏黃的燈光，一個瘦瘦的身影正端坐在窗前寫字。

青芷凝視了片刻，這才笑著道：“爹爹，哥哥在寫字呢！”

看到這樣勤學不倦的鐘佳霖，虞世清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含笑道：“嗯，佳霖天分極高，又勤奮好學，只要堅持求學，將來終非池中之物！”

鐘佳霖做事極為專注，正在練習虞世清佈置的策論，根本沒發現虞世清和青芷父女過來。

他一氣呵成完成了這篇策論，正在檢查，忽然聽到外面傳來青芷輕輕的笑聲：“哥哥，該用晚飯了！”

鐘佳霖一抬眼就看到了青芷微笑的大眼睛，不由也笑了起來，又看到青芷身後的虞世清，忙起身行禮：“見過先生！”

虞世清微笑：“佳霖，先洗洗手用晚飯吧！用罷晚飯我看看你剛才寫的那篇策論！”

鐘佳霖恭謹地答了聲“是”。

用罷晚飯，鐘佳霖和青芷一起收拾了碗筷，這才隨著虞世清進了學堂，拿出自己剛寫的策論恭而敬之地奉給了虞世清。

虞世清翻來覆去把這篇策論看了好幾遍，神情愈發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