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糖偏低。是不是午飯沒吃?受風著涼。感冒發燒。小事一樁。明天就好。”
出診的牛仁松開子居手腕上把脈的手,開了一點退燒藥,吩咐今晚不能讓他吃油膩的東西,順手打包了霍山扣醃了半個月的鹹蛋回家下飯吃。
溫婉質問劉家武館那邊。那邊人說子居今天安靜的時候特別安靜,兩眼定定看著自己一雙手。訓練的時候很是用心。午飯時候也有吃。其他的並沒有什麼不妥。
旭從床底下翻出好久不用的扁了一隻手的龍貓布偶代替子居給他抱緊,好歹算是把他安置在床上。餵了藥才下樓吃飯。
吃過晚飯回來,溫婉給大兒子探探額頭,仍然是高燒不退。
子居沒醒,嘴巴裡細細碎碎說著什麼。
旭在床邊站著,緊張地揪著自己的衣角。
溫婉靠近耳朵聽,是嫂子葛格對不起什麼的。一會兒又開始唱一閃一閃亮晶晶。一陣發寒,身子顫抖得像大海裡的獨木舟,嘴裡不住地叫“葛格討厭我”。越叫越傷心。閉著眼睛嚎啕大哭起來。
溫婉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旭低下頭也開始啜泣起來。
“你們倆都給我閉嘴!吵死了。你們兩個人怎麼比我整個孤兒院加起來都要吵?別哭啦!”
溫婉一聲不耐煩的呵斥,下面洗碗的霍山扣都聽到了。
上面吵吵鬧鬧,忽然在某一瞬間死寂無聲。以為院長發脾氣的霍山扣等不到洗完碗,擦擦手就上樓來。
一開門,旭睜著淚汪汪的大眼睛憋著氣扶著牆站著沒敢動。
床上,子居像一塊破布癱倒在溫婉臂彎上。
溫婉手刀剛放下。淩厲的眼神一掃過,霍山扣只覺後背一涼。他好像沒有見過這麼生氣的院長。至少,他沒見過溫婉打人。
溫婉瞪著吃人的眼神小心放下病人。一言不發蹬蹬蹬下了樓。
溫婉“啊啊啊”地高聲尖叫。
樓下寧正“哇哇哇”怪叫。
“口紅?”“包包?”“我陪你去。”
過了一會兒,樓下安靜了。
二樓,子居被扔在床上,仍舊是迷迷糊糊。
“簡單粗暴夠直接。”霍山扣誇一句,“好辦法。”
把子居的身體擺正,又招呼牆角那蹲著的人,“旭你過來。”
驚魂未定的旭踩著地磚縫兒小心走過去。
兩人齊心協力把子居左右翻動,拿毛巾蘸酒精抹了一遍又一遍。
旭小心鑽進被窩。霍山扣把子居腦袋按倒在他懷裡。吩咐,“麻煩你當子居半天人肉枕頭。他抱著東西睡很難呼吸。你也要多注意,多留一點縫隙。我還要下去做系統。就拜託你了。”
子居在旭懷裡睡得安穩。旭心頭千絲萬緒。終於抵不過,俯首在他臉上輕輕柔柔烙下一吻,“哥哥,快點好起來。我們要一起上學。”
旭一手輕撫著籃球飛過的軌跡,一手放在子居頭發上,探入滾燙的額頭。夜裡的牆是冰涼的。子居的額頭是火辣辣的。
霍山扣中途來過一次。高燒褪去,還有37度5低燒。“還是物理療法有用。”說著,又給上了一身的酒精。
鼻尖揮之不去的酒精,手上死沉的觸感,旭拖著疲倦的身軀依靠在牆上睡著了。
旭夜半醒來,難得不是因為噩夢。是子居毫無徵兆突然發作的哭哭啼啼。
“我一點都不開心。我也喜歡你。為什麼你不喜歡我。為什麼?”
旭被嚇了一跳,醒過來。拍著他胸脯輕柔地哄,“哥哥你病糊塗了。睡覺吧。睡吧,睡吧,親愛的,啊!”
子居一頭撞進旭的肚子裡。疼得旭張口又合起來。忍著不在半夜叫醒全家。
子居瘋了似的在夢裡雙手抱頭不住地掙紮。“不要。不要兩個老婆。”
旭抓住他兩隻手,免得他動靜太大掉下床。嘴裡,“好好好,不要兩個老婆。”
子居安靜一些,又說,“葛格,喜歡葛格。最喜歡葛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