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六月末,日光傾灑而下。
泗水縣在穀雨過後,依舊被雨季的陰霾所籠罩,街巷間瀰漫著潮溼的氣息。
本應是一如既往寧靜的清晨,然而,在長久的沉靜與隱忍之後,某些人終於按捺不住了。
泥濘的街道上,先是出現了一片短暫的真空地帶,緊接著,便被一群人影衝破。他們踏過積水,不顧一切地朝著縣衙方向狂奔而來。
這些人,多是賊寇綠林之徒,或是流氓地痞,在這混亂的局勢下,沒一個是善茬。此刻,他們面目兇悍,那猙獰的模樣,讓在縣衙守衛的普通百姓們手心直冒熱汗。
平日裡,雖說也時常聽聞有人因摩擦爭鬥,甚至發生滅門慘案,但那些終究只是聽聞,離自己尚有一段距離。此地民風彪悍,可落到種地的百姓身上,卻並無太多體現。他們以前在富商手下耕地種田,從未遇過如此要命的大事。
即便心裡有所預見和準備,可陡然面對這些窮兇極惡之徒,心中還是不免膽寒。
就在這時,槍聲轟然炸響,子彈劃破空氣的尖嘯聲傳入眾人耳中。只見那如洶湧浪潮般衝來的賊寇前方,幾名賊寇身上瞬間爆出團團血花。
他們有的整個人向前撲倒,有的被衝擊力打得飛出去,重重摔落在積水中,還有的被後面的人踩踏而過,瞬間淹沒在向前衝鋒的步伐之下。
眾人的視線紛紛朝著開槍的方向移去,只見蘇尚立於屋簷之上,手中端著長槍,正對著前撲而來的賊寇瘋狂掃射。
一顆顆子彈沒入人群,濺起的血光猶如燃燒的鮮血連成一片,剎那間,哀嚎與慘叫交織在一起,點燃了整個狹窄的戰場。
江大寶高高舉起手中兵器,大喝一聲。此時,迎面而來的敵人已近在咫尺,他振臂一揮,雙方瞬間抄起兵刃,激烈地拼殺在一起。
縣衙這邊,打頭陣的是江大寶、季宏兩莊護行保衛團的普通武人。當他們與第一波賊寇交鋒時,那些只會恃強凌弱的流氓地痞很快便慘叫出聲。大部分人甚至無需被直接砍死,長刀劃過身體,便切出幾道長長的傷口,鮮血如注。
這些沒學過武的流氓地痞,很快就失去了戰鬥力,緊接著,要麼驚慌失措地逃竄,要麼倒地等死。畢竟,讓他們以命換命,他們可沒那個覺悟。
跟在流氓地痞身後的,才是真正的賊寇,其中不乏武館門徒之流。這些人懂些武藝,或是學過一兩招粗淺功夫,殺人手段比流氓地痞厲害許多。當這波人衝過來時,縣衙這邊終於出現了傷亡。
這是一場如絞肉般的小規模遭遇戰,到處都是死人。論戰鬥意志,縣衙這邊顯然更勝一籌。每個人都清楚,面對這群賊寇,一旦失敗,必將下場悽慘,哪怕投降,也絕無善終的可能。所以,他們沒有任何後退的理由。
幾名農戶手持鐮刀鋤頭,合力劈向一名地痞,鮮血頓時迸濺而出。他們還來不及收起手中的農具,旁邊瞧見同伴被砍的流氓便不顧一切地衝殺過來,揮刀直直砍在一名農戶的背上。
只聽那農戶“哇”的一聲慘叫,一道和手臂一樣長的血口瞬間將他的脊背染得通紅。還沒等他倒地,更多的人,包括夥伴、兄弟、敵人、縣衙護衛以及賊寇,全都湧殺過來,混戰在一起。
戰場上,倒在地上的屍體越來越多,死人堆中,開始出現一些身負重傷、匍匐著想要爬開的人。他們有的傷勢致命,有的尚不致命,斷手斷腳者有之,皮肉相連者亦有之,一邊痛苦地哀嚎,一邊艱難地往外攀爬。
沒過多久,就有農戶跑過來,見是敵人,他高高舉起鋤頭,對著這名賊寇的脖子狠狠鋤了下去……
戰鬥爆發之時,作為賊寇副手的“翻江龍”江橫舟,直接跟著眾賊寇往前衝殺,妄圖衝開縣衙設在街面上的防線,殺進縣衙內部。
而“撼山熊”尉遲磐在注意到蘇尚的身影后,揹著盾牌猛然躍上屋頂。他那健壯的身形踏足在古舊的房頂上時,房頂瞬間被踩裂,露出一個個坑洞。
蘇尚武功並不高強,在這混亂的戰場上,周圍情況的動向大多時候只能依靠聽覺來辨認。好在尉遲磐身形極為高大壯碩,九尺大漢就這麼毫無顧忌地跳了上來。蘇尚見狀,不由分說,抬手舉槍便射。
槍口火焰噴湧而出,硝煙瀰漫之下,尖銳的彈頭如疾風般持續不斷地朝著尉遲磐飛去。後者早有防備,迅速取下身後的長盾,架在身前。伴隨著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彈頭被厚重的長盾一一擋開,飛落在一旁。
尉遲磐單手架著長盾,抬腿便朝著蘇尚猛然前衝,那氣勢,宛如一頭橫衝直撞的公牛。蘇尚見手中火槍對他毫無作用,心中大驚失色。顧不得其他,她隨手從木匣中抓了兩個彈匣掛在身上,轉身便往後跑去。
得益於之前修煉過腿法,蘇尚在這並不平整、高低錯落的房頂上奔跑起來,尉遲磐一時間還真追不上她。然而,蘇尚心裡明白,這並非長久之計。開戰之初,她就冷靜算過,論武力,己方絕非對手。
可若是手中的槍能發揮出優勢,或許還有機會左右戰局,這也是最理想的結果。
方才在屋頂上的第一輪掃射,一個彈匣打光,下面衝鋒而來的賊人便應聲倒下一片。這般恐怖的殺傷力,讓蘇尚清楚,對方肯定早有預知,並做出了相應計劃。否則,怎麼會特意安排一個如此厲害的傢伙來對付自己。
蘇尚一邊思索著,一邊朝著街面上開槍,儘可能地幫助衙差、護衛和農戶們擊退人數眾多的賊兵。
然而,每次她稍作停留,尉遲磐便會迅速追上來。
只見尉遲磐雙手緊緊抓住鐵盾邊緣,高高舉起,後仰過頭,隨後如老農耕地般,帶著千鈞之力朝著蘇尚所在的方位揮砸過去。蘇尚根本來不及還擊,抱著長槍匆忙跳開。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鐵盾砸到的房屋木頂瞬間轟然碎裂,整塊塌陷下去。站在下方與人纏鬥的賊兵稍不留意,便迎面撞上了這厚重的鐵盾。
緊接著,傳來一聲如血肉被壓榨般的悶響,那賊人像吸滿血後被大力拍死的蚊蟲,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化作了一塊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