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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痾

獨孤上野走出府門,已經有人駕馬在等候著,上官蒼蒼在掖庭宮接受四年的培養,歌舞、樂器、雜技樣樣精通。她坐在馬上,神色盎然,肩側越過一排雁影。

獨孤上野上馬,望向她輕笑:“昨夜休息的好麼?”

蒼蒼臉如楓紅,驅馬丟開他向前行,獨孤上野追上前去,兩人並駕齊驅,在崇仁坊和平康坊相隔的大道上道別。

“晚上我等你一起回府。”他說。

“今日我要值夜。”蒼蒼道:“殿下別等我了。”

獨孤上野靠近她,探身吻她額頭,“我等你下值。”

蒼蒼眉眼間盡顯羞澀,搖頭說:“會很晚。”

“多晚我都等你。”他湊近她耳旁說:“昨夜不夠盡興。”

“討厭!”蒼蒼推開他的馬。

獨孤上野輕撫一把她的鬢說:“走吧。”

“殿下。”蒼蒼肅下眉眼,攬過他的脖頸,貼近他耳邊,輕聲說:“聖上的病情最近需要留意,我聽說不大好。”

獨孤上野嗯了聲頷首,她把一抹粉香印在了他的唇上,再次推開他說:“走吧。”

他要靠近,蒼蒼喝了聲駕,向大明宮的方向馳去,回眸留給他一個笑,一份念想。

八月二十八,順永四十四年的第一場秋雨降臨。中秋剛過不久,反倒像是深秋的時節,到了夜晚寒氣更甚,整座宮禁沐在森冷的雨水中。

宮門各處的燈光裡摻了濕氣,散落在夜色裡如同螢火。禦前太監黃閣在麟德殿值夜,看著玉階下那一團團螢火飄忽不定。忽然他聽到殿內傳來一陣低呻,忙推開殿門邁進殿內。

走近禦塌,太監宮女們正在給皇帝擦著冷汗,皇帝勉強睜開眼說:“朕覺得有些冷,黃閣,讓他們把炭燃起來。”

黃閣忙應聲是,揮手吩咐宮女太監們去辦,他接過太監更換的手巾繼續為皇帝擦汗,皇帝在這時急咳,咳得整張禦塌都在顫動,殿內登時忙起來,有人忙著去宣奉醫局,有的忙著去準備湯藥。

皇帝咳得不能自已,奪過黃閣手裡的手巾捂住了唇,咳嗽平息後他摘下手巾,雪白的底色上濕紅一片。

黃閣跪在地上哽咽:“陛下……”

“咳血了。”皇帝沉沉嘆了口氣,“朕大限將至了。”

“陛下才剛過六十大壽,正值春秋鼎福,”黃閣老淚縱橫的安慰:“陛下壽與天齊,您這是說胡話呢……”

“朕的病朕自己清楚,你莫糊弄朕。”皇帝艱難咳嗽道:“奉醫局的人何在?讓他們來。”

“回陛下,”黃閣說:“已經傳了,馬上就到了。”

殿中省大監溫緒和奉醫局奉禦大夫姚松仁匆匆趕到,姚松仁帶領屬下直長、侍禦醫、醫佐為皇帝診脈。隨後姚松仁俯身回話說:“陛下風溫痰熱,並交於肺,喘不能平臥。當服用以大熟地,粉丹皮,福澤瀉,當歸身,赤茯苓,北沙參……”

“姚松仁,”皇帝在黃閣的攙扶下起身,靠在禦塌上打斷他說:“朕病了這麼些年,咱們倆打過的交道多了,你說的症狀,當服瓜蔞皮、大貝母、前胡、甜桔梗、桑白皮、制半夏、陳橘皮、桃仁、苦杏仁的方子,朕說的可對?你如何能欺君?”

姚松仁叩頭不語,膝前地磚上掉落的全是淚水,皇帝見狀,笑了一聲說:“跟朕說實話吧,如有大不敬之處,朕恕你無罪。”

姚松仁止了淚方道:“龍體病延五年之久,如今食少痰多,血不華色,脈來弦細少神。陰虧不治,沉痾難濟……”後面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皇帝頷首說:“也就是說病體無救了,大概還有幾日?”

“陛下……”姚松仁嗚咽。皇帝這一問,問得滿殿人跪身叩首。

“說吧,”皇帝道:“你還要待到何時再說?”

“回陛下……”姚松仁終道:“如若龍體不思食,那便還有兩到三日……”

“看來朕是熬不過這個秋天了,”皇帝在膝下眾人的駭異中哀嘆,看向黃閣和溫緒道:“不瞞著了,通知奉醫局、將作監、宗正寺、太常寺……讓他們做準備吧。”

“陛下!”兩人齊聲道。

“去吧,”皇帝命令:“總得有人為朕披麻戴孝。”待兩人領旨,皇帝服下湯藥說:“都散了吧,趁天明前,朕再歇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