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燈籠

段潯搖頭,但他不是否定,“靖王的話是事實。”

齊王側過身面向階下,站得這樣高,一眼就看出了宮外,殿脊那側是煙火人間,他能看到芸芸眾生,但是他所處的位置對於宮外人來說遙不可及。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眯眼說:“即然學士決意要同本王割席,我們之間便沒有什麼好談的了。”說完,齊王抬步向階下走去。

段潯立在階邊遠視,高處不勝寒,煙花易冷。坊間的人們才願意抬頭欣賞那極美的一瞬,煙花落於他們中間才能煥發奪目的光彩。

殿中,秦哲看著滿殿的杯盤狼藉失神,他的眼眸跟著殿外的煙火忽明忽暗,一聲炸響後,他看向了門外。雪夜寂靜,坊間那片燈火通明只是一個畫面沒有聲音。

“若不是靖王橫插一槓,幽州的兵權眼下已經收回來了。”他沉吟。

新帝未醉,但是奉膳局例行送來了醒酒湯,溫緒從奉膳大夫範長興手中接過,呈至他面前說:“事已至此,只能再做謀劃。”

“我收幽州的權,關靖王何事?他為何要幫燕王?”秦哲思忖。

溫緒又遞上手巾說:“三位親王工於心計,一舉一動都帶有目的,靖王肯定不是多管閑事。五年前梅向榮帶兵挽救了武州的戰局,或許靖王與梅向榮有私交也未可知,而且武州處於幽州正北方,靖王可能是怕陛下收了幽州的權以後,脅迫到他在武州的兵權。”

“有道理,”秦哲飲下醒酒湯,接過手巾揩唇,“那依大監看,齊王今晚又是個什麼意思?池浚提出動用禦史臺的彈劾之權,明顯是想要透過朕來逼迫燕王一派。”

“燕、齊兩王一向針尖對麥芒,應當是如此。”溫緒笑道:“所以最後陛下利用禦史臺與燕王談判這一步走得實在是高明。”

秦哲抬頜,鼻孔撩天的道:“親政這麼長時間,若是一點權術都不會施展,朕又該如何坐穩這個皇位?”

溫緒笑著誇贊:“待陛下鏟除異己,天下民心順服,屆時朝中上下,九州內外也一定對陛下刮目相看。”

受到一番吹捧,秦哲自傲了好一會兒,之後又道:“禦史臺職權重大,涵蓋糾察、彈劾、訴訟等多個層面,禦史大夫池浚去年南下江南道時查出不少地方的弊政,想來此人也是個能人,可惜就可惜在他是齊王的人,而且他是父皇欽點的政事堂宰執,目下有功無過,朕沒理由動他,也不敢放心用他,難受的很。”

秦哲在溫緒眼中的進步可謂是突飛猛進,今夜池浚雖說幫了他一把,他仍能看清池浚的真實目的,反而對池浚和齊王雙雙提高了警惕。從前的恭王是人人罵之的廢材,如今的秦哲已經趨近於一個合格的君王了。

“池浚若是能被本王所用就好了。”

溫緒聽到他這句自言自語,默笑著垂眼。

有何不可呢。

煙花落盡時,唐頌挎著刀往宮外走,走在長樂門的門洞裡,她的左手被人追到握緊了。她的另外一隻手丟開防備,丟開了刀柄。

幽深狹長的門洞裡響著兩人步履的迴音,秦衍步子邁得很大,唐頌跟著他幾乎小跑起來。親王袍服的布料精良細密,光火的筆觸在他肩上描繪出明暗交織的波紋。

他被粼粼光芒簇擁著,映在她的眼底,染亮了她的眸。

“站了一晚上,餓麼?”

他的回聲在門洞裡橫行霸道。

“餓。”

“想吃什麼?”

“羊肉胡餅。”

走出長樂門,兩人走上大道融入坊間,人流擁堵,沒有人在意他們的衣著,沒有人在意他們是誰。

秦衍到街邊買了羊肉胡餅,唐頌把一整張抱在懷裡大飽口福,籠屜裡各類吃食的熱氣走街串巷,燈籠串起的月明綿延至天邊,遙遠的看不到盡頭。

秦衍駐足,回眸向身後看去。唐頌走出一段距離才發現把他落在了身後,她端著被自己咬成偃月的羊肉胡餅跟著他也回過身來。

有人撞到了她的手臂,羊肉胡餅沿著她的嘴角劃出一道油漬,他恰在此時回首向她望過來,望著她在人潮中滿臉詫異。秦衍笑得調侃,摘下汗巾走進擦拭她臉上的油漬,“羊羶味兒頂風臭十裡,今日我領教到了。”

唐頌後腦的帽翅被風撥弄的亂晃,她這才想起咀嚼,含著一口羊肉質問:“秦戎鉞,你嫌我臭?”

秦衍收起汗巾,端起她的下巴,用拇指抹了抹她的唇角,“我說的是羊肉胡餅,我家頌頌頂風香十裡。”

唐頌仰面望著他失神也失語,華燈璀璨的夜,他的眸中流光溢彩,他們身旁經過無數人的人影,可是他太高了,任何一片陰影都遮擋不到他。

她越過他的肩頭看向他的身後,問道:“那面有什麼?”

秦衍輕嗤,垂眼搖頭,態度敷衍的說:“沒什麼。”

唐頌嚥下最後一口羊肉胡餅點點頭,牽起他的手逆著人群往前走,他視線隨著她翻飛的袍尾往上抬,遇見她一雙笑眼,她上下跳躍的帽翅把他眼中的燈光擾成亂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