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從這天開始,巨大的慾望噴薄而出。
這種叫做危機感的情緒佔據了喬木大腦,他拼盡一切的想勝過奏聆音,想得到師傅更多的關注。
他總是險勝一籌,但也從未厭倦。
這無意義的攀比持續了很久很久,久到蘇執象入獄消失之後,他也會下意識的與奏聆音比較,想象若是蘇執象還在,自己是否能夠更加得她垂青。
同時,因為門羅的提攜,各種能彰顯外在權利地位的東西琳琅滿目的湧上來,地契、星球拍賣權、服飾、飛船……五光十色,蓬勃繁榮。
喬木順利的接受了這一切,融入其中。
空心人本就是如此,他像變色龍一樣變得和周圍人一致,合群是他先天就會的本領。
尋歡作樂,紙醉金迷。
喬木說不清自己喜不喜歡這些。他只是本能的覺得這是好的,貴的是好的,稀有的是好的,有人搶的是好的。
他唯一清楚的是:自己想得到這一切,然後獻給那個人。
財富聲望地位流水一般從身邊落下,他穿過繁華,身外之物從胸中空洞流過,一切的一切,無非是想抓住那個人。
永遠抓住那個人而已。
半幹的油墨滲入畫紙,油光璀璨。
蘇執象正投入著,忽然感覺有什麼覆上了自己的後背。
鐫刻他半生的規矩使得喬木不敢抱得太緊,只是虛虛的貼上來。除了搭在蘇執象腰部的雙手之外,沒有其他任何實質的接觸。
“師傅。”喬木喃喃道,“我是一隻老鼠。”
“老鼠是目光短淺的,他們只知道哪裡有食物就去哪裡,掉進米缸裡,他們就吃米,掉進油缸裡,他們就吃油。如果沒遇到師傅,我應該會一隻做一隻蠅營狗茍的老鼠吧……是你給我靈魂塞進了一點有意義的東西。”
“我喜歡呆在你身邊,喜歡幫你做事,喜歡把你的思想當成自己的,這會讓我感覺自己很偉大,過著有意義的人生。”
停頓片刻。
“我喜歡你,不是作為學生的喜歡。”喬木說。
“現在說這個很可笑對吧。不過我會證明的,也請師傅一定給我個機會。”
他拿出慣常的腔調,語氣溫存:
“讓我和那家夥好好比比,到時候,您再好好選選。”
幽深的地窖內,留聲機慢悠悠轉著黑膠唱片,鋼琴的小調悠揚哀婉。
“咔!”黃銅架上,一個精巧的天平突然失去平衡,缺乏潤滑的關節生澀的轉動,白色一側的砝碼似是被無形的力量賦予了更多權重,天平因此朝左側微微傾斜下去。
架子後面,一個人影越靠越近。等到那個碩大的影子完全湊近,才能勉強辨認出這是一個穿著繁複蕾絲裙的女孩,過於蓬鬆誇張的裙撐顯得她像是朵失去協調的蘑菇。
她貼在玻璃櫥窗上,大而無光的瞳孔看著失去協調的天平,低聲囈語:“……偏心了。”
她回過頭,朝更加無光的殿內看去:“有個天平壞掉了。”
殿內傳來溫和愉悅的聲音,像圍在壁爐邊,浸泡在蜂蜜酒裡。“丟掉就好。”
少女點頭,穿過玻璃將失衡的天平取出。握住黃銅秤桿,將這個小小的計量用具折成兩段扔在地上。
“來,試試看。”
蘇執象拎著改造好的摺扇遞給喬木,後者含笑接過,視線更多落在她的身上,而不是摺扇。
蘇執象用師長的威嚴看過去,於是綠色的眸光流轉,浮現出俏皮的笑意。
變故就是這一刻發生的。
叮。
喬木沒接住摺扇,那截特質的金屬從二人手中的縫隙中滑落,他捂住心髒,腳步淩亂地朝前撞去。
死亡何其殘酷。
生命的最後一眼,喬木只來及抬起灰暗無光的眼睛,執意追尋著扇骨掉落的方向。
他倒在蘇執象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