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人評論,這是沈肆表演的一種行為藝術,代表著他對病毒的蔑視。盡管這種方法極端愚蠢,但是勇氣可嘉。
但這一切,關在實驗室裡的徐知宜都不知道。
而沈肆自己,則是完全不關心。
此刻,他正躺在一家無人問津的小旅館的床上,看著窗外窄窄的一角天空,靜靜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灰撲撲的窗簾,被風輕輕吹動,在人心裡落下了一抹暗影。
他其實挺害怕,可是卻又有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
他想,如果這樣跑一趟,他還沒有感染上病毒,那麼命運自會有別的安排。他只要繼續等待徐知宜就夠了。
如果命運安排他回到之前的軌跡,讓他重新感染上病毒,他就勇敢地接受這場豪賭。
五天後,他發燒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死神已經站在了他身後。
他撥出的每一下鼻息都帶著巖漿的炙熱,心跳很快、頭痛欲裂、全身的力氣都在快速抽離,胸口劇烈地喘息著,卻還是無法把空氣吸入肺裡。
原來,感染病毒,這麼難受。
他幾乎想要後悔。
迷糊中,他撥了120,然後給徐知宜發了條簡訊。
他垂下手,呆呆看著斑駁陳舊的牆壁——
有那麼一瞬,他好像透過牆壁,看見那張被歲月的痕跡摧毀的老人的臉,和那雙蒼老的琥珀色眼睛。
他艱難地動了動嘴——
對不起。
他說。
他浪費了他的苦心。
他想告訴那個五十年後,還在費盡心機,妄圖保護年輕沈肆的自己,原來有些命運太過強悍,非人力所能扭轉。
但他想對他說謝謝,謝謝他給了自己整整一年與她相處的時間。
這一年,已經是一輩子那麼富足了。
所以,此刻——
即便他賭輸了,他也不後悔。
他想,那個沈肆,一定會理解自己的。
他沒法再繼續自私下去。
她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再也無法與病毒進行長期的拉鋸了。
就讓他來終結這一切吧。
黑暗中,他感覺到有人在猛擊他的胸口,有人在大聲喊他的名字,還有人在用力拍他的面頰,眼皮被強行扒開,刺亮的光針一樣猛紮進他瞳孔。
他用盡全力,轉動眼珠——
醒了,醒了!有人在歡呼。
一張戴著面罩的,清秀而溫暖的男人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方鳴!
他艱難地張了張嘴,幹澀的聲音傳到了方鳴的耳朵裡。
“我不要你救!”
“你燒糊塗了吧?我不救你,你早死了!”方鳴見他能說話了,也終於鬆了口氣。
“你這次,這次、不要再、再被我傳染了!”沈肆斷斷續續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