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漸漸收起了輕視,坐直了身體。
“等等——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你。”沈肆濃眉一皺,忽然想起來,叫道:“哦——你是那個科學家,研究流感疫苗的……”
女人笑了一下:“我叫徐知宜。”
他發現她唇角有小小一粒酒窩,一閃一閃。
“我想給你講個故事。”她說。
“我對故事不感興趣。”他又不耐煩了。
“別忘了,是你求我保密!”她又笑了。
他發現這個女人真的很愛笑,而且她的笑裡有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有一點點傷感、有一點點喜悅,很複雜,像隨時能掀起一場情感海嘯。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收到了一封自稱預言師的人,寄給我的郵件。郵件裡有兩封超大附件。一封附件,記錄了通用流感疫苗的研製方法和所有實驗步驟,包括龐大的實驗資料。後來我根據這個實驗報告,成功研製出了通用流感疫苗。所以——嚴格意義上,研究出通用流感疫苗的人不是我——嗯,至少不是現在的我。”
沈肆聽得有些發暈——這女人到底在講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和他有什麼關系?
徐知宜沒有理他眼裡的困惑,繼續講故事——
“另一封附件裡,記錄著我現在要講給你聽的這個故事——”她聲音平靜,好像真的只是要講一個她聽來的小故事。
她娓娓陳述著,不急不緩,好像她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講這個故事。
“故事要從一個女科學家,在食堂裡驚天動地摔了一跤開始講起……”
“——那一場綿延了整整一年的瘟疫結束了。
女科學家按時吃飯、積極鍛煉身體、遠離各種藥物,極其健康地活著——
她又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研究出了,真正的通用流感疫苗,從此將奪走了她愛人的流感病毒統統關進了牢籠。
然後,她義無反顧地把研究獲得的龐大獎金,捐獻給了一個叫做“時間灰度”的科研專案小組。
又過了四十年,她以預言師的身份,發了一封郵件給五十年前的她自己,郵件裡附上了她畢生的心血和這個故事。
故事很長,講到結尾處,太陽已經快下山了。
徐知宜的臉,在橘紅的夕照中,顯得格外溫暖動人。
“你知道,大明星閉上眼睛的最後那一瞬,女科學家握住他的手,俯在他耳邊輕輕說的那句話是什麼嗎?”她微微暗啞的嗓音裡,帶了點顫意。
沈肆緩緩搖頭,他已經沉浸在那個故事裡,整個人正陷入一種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的巨大的情感撞擊中。
這一刻,他琥珀色的瞳孔裡,只倒映著小小的她。
“她說——我會找到你!就像你找到我一樣。”徐知宜微笑著回答。
眼淚從她黑色的眼睛裡,一湧而出。
時間非黑即白,可是有人卻固執地想要尋找其中的灰度。
那灰度,讓所有的錯過,變成了相逢。
那灰度,讓所有的“得不到”和“已失去”,變成了珍惜。
其實,在時間無邊無涯的荒野中,究竟是誰找到了誰,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們找到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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