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珥舒思索:“江綺說我們以前是鄰居,其他人沒有反對意見,因為那場意外大家都不愛說這些事情。”
宋珥舒說得坦蕩,應慎微卻每次都因“那場意外”四個字下意識繃緊下頜,眉頭緊緊皺著,他已經脫下了粉色裝扮的圍裙,黑色長袖卷至臂彎上方,露出肌肉線條鮮明的手臂。
束起的發梢更顯露出優越而有質感的面容,耳垂飾品在溫潤的餐廳燈光下偶爾閃出流光溢彩的燦爛,他依舊有些瘦,畢竟幾天的日子也不可能很快養回原本的精氣神,在沈墨塵幾人襯託下,他更像個遊離小說之外的凡人,兩頰有著微微凹陷,因而皺眉時那種嚴肅而兇的氣質浮現。
而在這樣複雜情緒的浮浪間,宋珥舒忽然覺得他似乎沉浸在難過的情緒中。
他沉默得更久,半天低聲說:“是我的錯。”
他就是在難過。
宋珥舒很沒來由的終於對自己失憶的緣由湧現出強烈而無法控制的疑惑,她忍不住想從另一位當事人口中問出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是她的話還沒問出口,應慎微對她百試百靈的感應與默契卻彷彿突然失效,他用一種自以為自然的方式打斷了她的問話:“我和他們一直合不來。”
“你們多年形成的圈子,怎麼會輕易容我進去,而且我當時太不象樣,打扮舉止太小氣,也不體面,”應慎微給宋珥舒盛了碗湯,“我身份太尷尬,應鵬材……我生父,本該是個贅婿,是李阿姨人好,願意扶持他的事業,一手打造了一個新貴出來。”
“可惜李家掌門人走了沒幾個月,應鵬材檢查出自己不能再有孩子,擔心以後自己的事業也會改姓,又因為沒人壓他開始膨脹,自爆在和李阿姨結婚前在鄉下沒扯證但辦了酒席,還有了孩子,強行把我從鄉下接了過來。”
“我直到來木容莊園前幾個月才突然知道自己那個不知死活的生父不僅活得好好的,還在外面有了新家庭,過得格外滋潤,村裡人人見我都誇我媽和我命好,煩得我小升初考考得很差,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外公外婆直接決定讓應鵬材帶我走。”
應慎微牽了個要笑不笑的嘴角,顯得有些尖刻。
“當時我很憤怒,覺得所有人都不理解我,自以為對我好地推著我走,每天都掉著臉,自以為能唬住人,其實更加侷促。我太自卑和害怕了,覺得自己和整個木容莊園格格不入,修剪花叢的園丁都比我自在。”
“再加上應彥擇很討厭我,他和你們先認識很多年,攔著你們不和我一起玩,我把你們都歸於和應彥擇一夥的人,也不屑於加入你們的小團體。”
“不過後來,”應慎微這時抬頭瞥了她一眼,拿湯勺給她盛了不少菜,“你應該是出於禮貌,主動和我說了幾次話,應彥擇誤會了,一直鬧,江綺煩他,跑到你面前鬧說不想再聽應彥擇耍脾氣……”
宋珥舒納悶想,那最該被厭煩的該是應彥擇,江綺為什麼要咬住應慎微不放?
不過應彥擇是怎樣的人物,宋珥舒一直以來都沒什麼印象,直到應慎微說“鬧”之後,她隱隱覺得記憶裡確實有個吵得讓人生厭的小胖子。
江綺他們幾人居然能被這麼一個小孩兒的哭鬧左右?
宋珥舒不太信。
“應彥擇……”她低聲念,又問,“他現在怎麼樣?”
應慎微又沉默,面上浸入回憶的痕跡消失得一幹二淨,他輕輕挑了下眉尾,語調沒什麼情感,甚至有些冷漠,輕描淡寫地說:“他在少管所待著。”
“聽那些五顏六色的氣球說,是你的手筆?”
“我有那種能耐就好了。”應慎微說,眼前浮出的是宋韻宜冷若冰霜的臉,一眨,宋珥舒正揶揄而好奇地看著他。
應慎微:“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覺得煩,也可能是被我的英語成績震驚到,你還主動來幫我補習功課。”
宋珥舒原本聽得認真,聽到“主動”二字時突感對方主觀傾向嚴重,不由眯著眼問:“我‘主動’幫你補習功課?你不是挺了解我,以前還拿話刺我,說得我像什麼無利不起早、得掛路燈上的無良資本家一樣,怎麼聽起來我還這麼好心呢?”
應慎微給自己夾了塊白蘿蔔,點頭:“不沖突。”
宋珥舒輕哼,睨他一眼:“我這個好心的無良資本家希望你經過未來的英語補習後考到全校平均分。”
應慎微頓了頓,嘆氣:“無良資本家。”
宋珥舒貼心補充:“主動的、好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