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一疊錢放在叢靜面前:“馬上暑假了,帶你媽去旅遊,散散心。安安來跟我們住一段時間,適應適應。”
“我說過很多次。你只用負擔危從安的教育及醫療費用的一半。”
“別固執。偶爾接受我的好意也不會妨礙什麼。”
“心領了。請拿回去。”
危峨有些不耐:“叢靜。說實話,我出這筆錢是希望安安能專心讀書。你可知他在同學當中做買賣?幫人補習,做作業,提供場地出租玩具——有做生意的頭腦是好事,但小小年紀賺那點錢為什麼?因為外婆說格陵的夏天太難受,他想帶你們去避暑勝地。”
責備意味太濃厚;叢靜又愧又氣,愧疚的是這些事情發生在自己眼皮底下卻渾然不知;氣的是兒子只和父親說心底話。
是否她的教育方式真出了問題?
她忍著氣回答:“成績退步也好,買賣賺錢也好,危從安應該慢慢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叢靜,你就這樣教育孩子?看來你的育兒方針和你對待其他事情一樣——用最無私的態度,做最自私的決定。”
“我自私?危峨,你說我自私?”
對於過去,他們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天差地別,無法求同存異。
“好好好,你不自私,我自私。你善良慈愛,我負心忘義。安安跟著你,永遠都是《寫給寶貝的十封信》裡面的寶貝,住沒有電梯的六樓,讀師資低劣的小學,買不起一雙好點的球鞋,還要自己賺錢給大人用。安安跟著我,可以住帶獨立衛生間和書房的臥室,出入有司機接送,穿名牌,請家教,將來出國留學——你看,做一個自私的人,分明有更多好處。”
最後他還說:“我相信法院也會覺得安安跟著我更好——如果我們真要走到那一步的話。”
危從安再次進來戚家的遊戲室時,戚具寧難得像正常的九歲小孩一樣,搭建著一個複雜的立體軌道。
他身邊放著的包裝盒,印著“itoy”的字樣。
“你看這個火車模型怎麼樣。遙控器很厲害。拿去出租一定大受歡迎。”
危從安看也沒看,沉默地開啟書包,拿出上次帶走的玩具。
“對了,我告訴你啊,我媽把佛龕,八卦鏡,觀音像都收起來了。她說信那些不能治病。”戚具寧把火車放上鐵軌,開始研究遙控器,“你媽真厲害,居然能說服我媽。”
“我以後不來了。這次來是還你玩具。”
戚具寧彷彿被一記悶拳打在胸口;喘不過氣來,嘴巴發苦,好像被狠狠塞了一把蓮心。
“為什麼。”
“不為什麼。”
“不做玩具出租了?”
“不做了。”
“不賺錢了?”
“不賺了。”
“哎,你賺錢是為了什麼?好玩?”
“不重要。”
戚具寧一下子洩了氣。對於他來說,這個訊息和世界末日也差不多了。
保姆送來點心。兩人都沒胃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火車嗚嗚地在軌道間穿梭,忽上忽下。
“走,咱們出去玩玩。”
“不想出去。”
“我之前不是告訴你,有個小姑娘受傷了嗎。”
“不想知道。”
“我推她,她磕在桌腿上。就是你用過的那張桌子。她太煩了,這也問為什麼,那也問為什麼。”
危從安抬頭看了一眼那張桌子。桌腿合金制可伸縮,磕上去可不好受。
“你應該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