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門開了,叢母和危從安進屋,將兩大包日用品一齊放在小小的飯桌上。
“媽媽,我們回來了。”
叢母抱怨:“外面的工地太髒亂,黃泥漿子淌得到處都是。新樓一旦建起來,我們這棟樓的陽光就全被擋住了。”
“怎麼去了那麼久。真怕你們淋著雨。”
危從安說了個商店名。
“怎麼去那麼遠?”
“學校比外面貴。媽媽,我還買了小課堂要用的文具。小黑板、筆、作業簿……”
外婆插話:“我要給他買荔枝,他不要,說太貴了。”
“你爸剛才打電話來,提醒你別忘了週末一起打球。”叢靜拍拍兒子的肩膀,“一身汗,先去洗澡。小心感冒。”
外婆笑著維護外孫:“我們安安身體棒著呢,從小到大沒有進過一次醫院。”
危從安洗完澡,給父親回了個電話,便去做作業。這時雨落了下來,黃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地打在窗上,又彙成一條條涓流。
黑風黑雨,叢靜和母親默默地做著家務。
“你去打聽了嗎?這次能分到新房子嗎?”這是她不知道多少次問女兒了。
“分不到。”叢靜總是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回答,“資格不夠。”
叢母低下頭去,用力地洗著碗:“學校也不考慮考慮我們家的實際情況!安安房間的牆上又出黴點了。年年都是這樣,外面落大雨,裡面落小雨。”
“頂樓難免會滲水。我已經在後勤登記了,等雨季過去他們會來幫忙刷牆。”
“刷了明年還是會發黴。還是和往年一樣,安安先搬到我們房間來。等雨季過了再換回去。”
叢靜沒有說話,良久才道:“今年不用換了。”
“什麼?”
“我會告訴安安,學校九月收回房子。他要去他爸爸那邊生活。”
叢母一聽便知這數周來女兒反複思量的事情已經下了決心;賭氣將抹布一摔:“寧跟討飯的娘,不跟當官的爹——你一定會後悔!”
做完所有家務,整理好所有房間,拖無可拖,退無可退,叢靜去敲兒子的房門:“危從安,作業做完了嗎。”
危從安應了一聲;等他過來開門時,匆忙穿上的背心歪歪斜斜;叢靜很自然地想幫兒子整理,但手抬起來又放了下去。
房間逼仄,她只能坐在床沿,互搓著被堿水泡得發白的雙手,眼怔怔地望著南牆上一點洇開的水漬。
水漬的圖案像個小女孩的側臉,有飽滿的額頭和圓鼓的面頰。
危從安早已做完作業,正在一疊彩色硬紙上寫寫畫畫。
“媽媽,我給小課堂的第一批學生做了名牌。遊笑桐,劉雪菲,賀美娜,秦蓁蓁……”
“謝謝。很漂亮。”
危從安觀察著母親的臉色:“媽媽,你要辦小課堂,就不會去戚阿姨的公司工作了吧?”
叢靜愕然:“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我那天聽見你們在會議室說話。”
原來他都聽到了。
“我聽到戚阿姨問你,要不要讓爸爸破産。戚阿姨還說,讓爸爸破産很簡單。”危從安清晰而富有邏輯地複述著戚黛說過的話,“首先chi’s的訂單一張都不分給itoy。其次放出話去,想和chi&039;s合作的供貨商,必須和itoy劃清界限。最後,itoy推新品,chi&039;s一定快過它上市。”
“慢慢地耗他,itoy五年之內一定完蛋。戚阿姨這樣說,就一定做得到。”
能將戚黛的手段如此清楚地複述出來,真不愧是危峨的兒子。
“戚阿姨有智慧,有魄力,很令人敬佩。但是媽媽不會去chi&039;s工作,更加不會去和你爸作對。”
她明顯地感覺到兒子鬆了一口氣;也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果然沒有錯。
“因為媽媽沒辦法勝任她提供的職位。同時於公於私都好,媽媽不想和你爸爸再扯上任何關系。”見危從安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叢靜又道,“爸爸和以前一樣愛你,小夏阿姨對你也沒有什麼惡意。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