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具寧放下水杯,將她的耳機摘下:“不客氣。”
他一抬腿坐在了她的桌子上。淺色的休閑風衣讓他看上去就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你怎麼來了。”
他不回答,反而指著書桌前一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行草問道:“你寫的?什麼時候貼上去的。”
“我爺爺寫的。貼在這裡很久了。”他不是進來過嗎,沒有看到?這麼醒目,每個進來的人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這幅大字。
“可能我在看別的地方。也可能我沒有看別的地方。”
他輕佻地意有所指。賀美娜不知道怎麼應對。雖然她在和錢力達談笑時會將自己和戚具寧的三個小孩都起好名字,也知道男女如何從牽手到製造出小生命,但理論和實踐之間總是有鴻溝。
她從小耳濡目染的,和戚具寧決然不同。
從小父母都是衣冠楚楚地出現在她面前。即使是最熱的夏天,父親也一定會穿老頭衫和運動中褲在家中走動。母親的睡裙從來過膝,裡面也一定會有全罩杯胸衣和四角短褲。
就像每一對恩愛夫妻一樣,他們會摸摸頭發,互喚暱稱;挽挽手臂,親親臉頰;但也僅限於此,絕不會有任何越界的親暱,有任何會令孩子尷尬的舉動。
十二歲之前賀美娜都堅信媽媽是掉進湖裡,把月亮喝到肚子裡去了,然後生下了她。
賀宇和胡蘋曾經在以為女兒聽不到的地方,說起一個四十二歲去做流産的同事,用一種嫌惡的口吻:“大兒子都要高考了。只好說自己是腸炎住院。”
又說起一個朋友結婚時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以後他們要怎麼和小孩解釋。”
後來賀美娜從書本上知道了小孩製造的過程。但她很清楚這是不能和父母討論的話題,以至於當她有能力有自由去搜尋更多這方面的資訊時,總會有所遲疑,然後逃避過去。
一直到現在,電視上有親熱鏡頭的時候就一定會轉臺。
更不用說遮蔽所有侵害婦孺的新聞。
他們管不了街上的男孩。但是他們可以將那些事情隔離開來,讓女兒活在一個純潔的環境裡。
最重要的是,王子和公主的happy ever after這三個詞裡面沒有一個和sex性)有關。
和愛有關的一切,都應該發乎情止乎禮。
“你猜猜我衣服裡有什麼。”
賀美娜看他風衣上有個金字塔標誌,隨口道:“sphinx斯芬克斯,會出謎給人猜的獅身人面怪物)。”
“不。比那有趣多了——不如摸摸看?”
她駭得差點醒過來。就算是做夢,也踩線了。
見她不動彈,戚具寧直接拉著她的手探到衣服裡面去。
女學生給賀美娜發了個?的表情。賀美娜回過神來,在鍵盤上敲下一行字。
“實習怎麼樣。”
“挺好的。”女學生回答,“昨天晚上我爸帶我去和幾位長輩吃了頓飯。怪不得我一直覺得部長對我挺關照,原來他和我爸以前是同學。哎,格陵還是人情社會。”
這時有人敲門。賀美娜合上筆記本,轉過身去——是賀宇和胡蘋。賀宇敞開穿著一件老幹部薄夾克,雙頰酡紅,顯是喝多了;胡蘋下午赴宴前精心做的頭發有些塌了,鼻翼和額頭全是浮粉。
而他們的身後是和白天一模一樣的戚具邇,幹練俏麗。
“輝輝。戚小姐來看你。”
“賀博士,你好。”戚具邇彬彬有禮,“能帶我看看具寧住的地方嗎。”
“當然。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