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你選在星期三陪我買手錶!這個優惠活動不參加的話就太可惜啦!”
賀美娜想了一想,拿出手機道:“你爸每個月給你多少零花錢。”
“沒有。他說給我錢也是亂花。”
“那你的壓歲錢,逢年過節收到的紅包呢?”
“爸爸說幫我理財了。”
“從今天開始,每個星期我給你25元零花錢。”賀美娜操作完畢,對著賀天樂揚了揚手機,“你的手錶有支付二維碼,想買遊戲幣的話,就自己去買吧。”
賀天樂的手錶“叮”地一聲,顯示到賬25元。突然“天降橫財”,他眼睛都亮了,這是完完全全歸他支配的第一筆錢:“哇,可以買50個遊戲幣了!”
“說了是你的零花錢,就歸你支配,你想買什麼都可以。”賀美娜道,“不過因為是我發給你的零花錢,所以會看得到你的付款資訊,能不能接受。”
“那如果姑姑你不滿意我的消費呢?如果我買辣條,買閃卡,你會嘮叨我嗎?你會撤銷嗎?”
“我只保留知情權,不作評價。”
“嗯嗯!”賀天樂拔腿就往遊樂中心跑,但在門口轉了一圈又折回來,“不買了。半價也太貴了,而且必須今天晚上用完。”
賀美娜看了看時間道:“現在是6點52分。你還可以考慮8分鐘。”
“不買了。50個遊戲幣消費完了就沒有了,不劃算。”賀天樂下定決心,“我要攢起來去買itoy的‘翺翔’系列。我去看看有沒有上新。”
猛然聽到和他有關,哪怕只是itoy這個品牌名稱就開始心煩意亂。
“你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小孩子真是精力充沛,賀天樂一溜煙又跑進了itoy的品牌專賣店,直奔陳列著一排排玩具飛機的貨架;賀美娜不想進去,就站在門口等他。
週六晚上當操蕾蕾拿走了便當盒,又得知她的同學就是危從安的弟弟危超凡後,賀美娜就處於一種忐忑不安的狀態。為了盡快擺脫這種負面的情緒,她強迫自己去聽長輩們的聊天內容。而他們說的,無非就是當初為何來到這裡,紡織廠曾經多麼輝煌,産品遠銷海外,食堂的葷菜永遠比素菜多,理發不要錢,洗浴不要錢,生孩子不要錢,孩子上學也不要錢,上完學出來就到廠裡上班拿工資……
操父感慨:“說來說去,怎麼好像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兒。”
一切都在格陵的産業轉型後停滯了。住在這裡的人被困在了過去,值得驕傲的談資也只有過去。
“我們來的時候,廠子就已經不行了,說是産業轉型需要中專以上學歷的高材生,待遇優厚,把我們這些鄉下人騙過來賣命。我記得那時候理發店被承包了,剪個頭要十元……不過現在也還是十元。”
操母冷笑:“你也可以走啊,為什麼不走。還不是沒本事!有本事的早跑了!”
賀宇趕緊岔開話題:“感覺這幾年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怎麼沒有大事。拆遷不算大事?”
“嗨。越拆越窮說的就是我們……”
當話題回到現實,就不可避免地要揭開傷疤;除了麻辣鮮香的美食,還有變幻無窮的麻將能治癒他們稀爛的人生。吃完飯,麻利地收拾好桌面,抬起,豎著放到牆角——下面就是麻將桌。
很快客廳響起了機械而瑣碎的麻將聲,幫助他們繼續逃避這個早就遺棄了他們的世界。
而賀美娜剛剛回到自己的房間,就接到了危從安的電話,確定她的便當盒裝著她煲的粥,陰差陽錯到了他的手中。
這種令人尷尬到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巧合似乎給了他一種暗示。她分明強硬地說過不想戀愛,不要再聯系,結果他還是打了電話過來,說弟弟的同學帶來了一個便當盒:“很神奇。和你的便當盒磕到的地方一模一樣。我一看就想到了你。”
他的語氣很溫柔,彷彿他們只是度過了一個纏綿的夜晚,沒有天亮後的決絕。賀美娜幾乎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得了突發性失憶了:“用完了洗幹淨並消毒,謝謝。”
危從安很高興她沒有逃避。她可以不承認來避免可能的麻煩;但撒一些顛倒黑白的謊,不是她的風格。
“我猜就是你。”
他還記得。記得那場發生在廚房裡,禮貌而不失客套的寒暄:“那位小設計師……現在還好嗎?”
他問了一個不會令人難堪的問題,她便真誠回答:“她在nci接受了最新的免疫療法,效果很好。”
本來到這裡還一切正常,誰知他就是存心要讓她卸下防備,立刻說了一些什麼她煮的粥看起來就很美味很想見她之類讓她渾身難受的話。他平時聲線低沉冷清,這時卻變得溫柔纏綿,就像他穿衣服和不穿衣服時的區別——
幸好只是通話,他看不到她滿面通紅的樣子,只聽到了她惱羞成怒的聲音:“危從安。你和無賴有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