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嘗一嘗牛舌?冷了就不好吃了。”
牛舌福袋裡包著切得細細的香蔥,只用了芝麻鹽和胡椒調味;一口咬下去,除了牛舌原有的滑嫩微韌之外,還有一股辛香刺激直沖大腦。
嚥下牛舌,飲過茶水,今晚的重頭戲才拉開序幕。
“我上週末去百麗灣見蔣毅,他提出要求——維特魯威必須獨立研發9062n87。”
賀美娜和蔣毅唯一的一次見面,雖然只有短短幾分鐘幾句話,已經強烈感受到這位永珍掌舵人身上專斷獨行的氣場——他深諳玩弄人心的方法,也完全有能力擺弄他人命運。他善於不動聲色地掌握每個人的弱點和渴望,而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他一直喜歡強人所難。他曾經痛斥我們這些不肖子孫居然不給爺爺開追悼會。”
只要是看過蔣毅專訪的人都知道,他對舉薦他進入chi’s的貴人非常尊敬。每每提到都會尊稱格陵紡織的賀總工是一位禮賢下士,扶危濟困的聖人,而他是一個不忘初心,飲水思源的好人。
至於為什麼聖人生病直至去世,好人一次也沒有去探望過,那一定是因為永珍的工作太忙了。
危從安點頭:“我聽過你當眾反駁蔣毅的英勇事跡。”
“你聽過?”
“繪聲繪色。如臨其境。”
賀美娜低聲道:“我不是不愛爺爺。我很愛爺爺。還有奶奶。外公。外婆。他們都對我特別特別好。”
危從安柔聲道:“你說過,你是全家人捧在手心長大的寶貝。”
賀美娜有些震驚地看著他——倒不是因為他還記得她說過這話,他一向記憶力驚人——他現在不討厭這個詞了?可以自然地說出來了?
她突然想起他曾經失魂地喊過她“寶貝”,瞬間臉紅心熱起來,趕緊喝了一口茶定定心神。
見她的茶杯空了,他續了點水:“當年我真的想了很久都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女孩子會不設防地吃下陌生人的糖,又很警覺地不給他開門。請我吃糖的時候很乖,不讓我進門的時候又很兇。”
往事彷彿歷歷在目;賀美娜摸著溫熱的茶杯:“那你現在想通了沒有。”
“沒有。現在想不通的更多了。”他微笑,“不過沒關系。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想。”
賀美娜垂下眼簾,把芭蕉扇餐巾扣套在食指上撥弄著:“從小我就是一個很難搞的小孩子,而且特別喜歡問問題。有時候很乖,有時候很犟,有些方面很蠢,有些方面還算機靈。但是長輩們並沒有因為我是小孩子所以幹涉我,而是鼓勵我,尊重我,除了讀書沒得商量之外,其他都可以自己做主。”
“例如你的名字?”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彎了彎:“有些大人喜歡逗小孩子,盡問些‘你有那麼多美娜娃娃,送一個給小妹妹好不好’‘更喜歡爸爸還是媽媽’又或者‘好聽的月輝還是俗氣的美娜,你選一個吧’這樣無聊的問題。”
危從安瞬間醍醐灌頂:“你啊,肯定不會讓提問者稱心如意。”
“對呀。”她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他,“無理的要求我一定會拒絕。只想讓我為難,又或者有預設答案的選擇,我偏偏就不選你希望我選的那個。”
她就是這樣。又溫柔又倔強;又乖巧又任性。危從安深褐色的大眼睛深深的看著賀美娜;良久,他嘴角上揚:“我現在想通一點了。”
兩人相視一笑。
“那你呢?現在蔣毅對你提出了一個明顯不合理的要求。你敢不敢拒絕?”
有兩種人會在面對跋扈的長輩時毫不怯場。一種是在很多很多愛的家庭裡長大的孩子,一種是很小就放棄了在家庭中得到很多很多愛的孩子。
危從安道:“美娜。我必須坦率地告訴你——在這件事情上,我沒有拒絕。”
賀美娜錯愕地看了他幾秒,然後低下眼簾,繼續撥弄著餐巾扣。
“你知道9062n87這個名字怎麼來的嗎。”
“我猜一定和它的發現有關。”
“想不想聽我講一講其中的故事?”
“想聽很久了。”<101nove.是最兇險的乳腺癌症,沒有之一。賀美娜大三開始在導師手下做相關基礎研究,也取得了一定成果。可是進一步想往臨床轉化時,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
初始的細胞水平效果很好,但一上小鼠就失敗。想要提高成功率,就必須採用體外培養器官的方式進行,即將細胞在體外培養成類乳腺器官,模擬病灶,然後進行篩選:“我們需要的實驗儀器當時不對中國進口。要用到的小分子化合物資料庫由df中心建立,也不和其他科研機構共享。所以我只能去波士頓做後續研究。”
她在df中心進行了大量篩選工作——近千萬種小分子化合物,包括面前這種白果中提取得到的七十二種黃酮類:“沒有釣餌蛋白,只能人工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