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任意擺弄。
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識松開了手。
他毫不留情地繞過她,大步走開。
“從安。”除了吶吶地喊他的名字,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從安……”
危從安停了下來。
情到濃時的那些甜言蜜語現在全化作了嗚咽寒風,如利刃一般刮過。
他站在拱橋上,她站在湖心亭裡,彷彿兩座受著同一場淩遲的雕塑。
他還是折了回來,走至她面前,站定,說了這樣一番話。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全部基於猜測,沒有任何證據。但是我希望你能耐心聽我說完,然後自行選擇相信,或者不信。”
“戚具寧他沒有生病。即使有,也一定只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病。真假摻半,最難分辨。”
“沒錯,雖然我做不到,但一定會有人為了理想或者名利壓抑求生本能,比如說戚具寧。”
“可是在這之上他還有更高追求,那就是複仇。”
“他是為了報複蔣毅當初裝病設計了他,所以這一次也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一舉奪回永珍。”
“與其聯合我們一起騙蔣毅,增加不可控的因素;不如瞞過所有人,營造出最真實的氛圍,才能讓蔣毅自願走進他的陷阱。”
“整個過程中他還能折磨你我,試探其他董事……可謂一舉多得。”
“他知道我最不好騙,索性第一個拿我開刀……然後利用我去騙你和具邇姐……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連patrick shin的人都能瞞過去,但徐醫生一定參與其中,邊明更是居功至偉。”說到這裡,危從安不由得輕笑一聲,“就算有人幫他瞞天過海,還是需要他自己偽裝出一種完美的,生病的狀態……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做到這種程度,他對自己可真夠狠的。”
危從安這番話實在是太具有顛覆性了。沒有上帝視角的賀美娜被沖擊得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都看到了戚具寧的病理檢查結果……看到了他消瘦,虛弱,亢奮的狀態……看到他每天都在吃止疼藥……甚至於剛剛還親眼看到他因為藥物副作用吐得昏天黑地……然後她的從安說這一切還有另外一種解釋,遠遠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範圍。
如果說最開始危從安懷疑戚具寧沒有生病是基於對重大變故的抗拒與否定,那麼此刻他毫無理據的猜測就是中肯又偏執,合理又荒謬,真實又瘋狂。甚至於她也突然冒出來一個毫無理據的猜測——是因為他再也不能承受身邊有人因病痛而飽受折磨,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希望老友健康,所以一直在找各種理由,讓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你不相信我沒關系。我也覺得自己喝醉了,或者瘋了。可是隻有這樣才能解釋一切。我剛才一直在思索,怎樣才能繞過邊明揭穿真相。其實不是沒有辦法……我也可以設個局讓這個瘋子上當……只是一旦驚動蔣毅,我們馬上失去這麼一個絕佳的,狙擊他的機會。”
賀美娜從腳底開始升起一股麻木的寒意;整個人好像陷入了一片無窮無盡的沼澤;迷霧從四面八方湧過來,淹沒了她的眼耳口鼻,幾乎窒息。
“所以……port是假的麼。”
“做戲做全套。一定是真的。”
回答完這個問題,危從安就知道她的選擇了。
他面無表情地沉默了片刻,開始無聲地笑;也許是太疼,他很快笑出了聲。
對她而言,相信,痛苦;不信,也痛苦。
對他而言,猜對,痛苦;猜錯,更痛苦。
“反正你已經覺得我瘋了,不妨再瘋一點——張家奇太太恐怕也會被牽扯進來。”
“……你說什麼?力達?和她有什麼關系?”
“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對麼。”
“當然。我不明白……”
“或許他會喪心病狂到讓你也嘗嘗被最好朋友背叛的滋味。”他沉默了片刻,低聲道,“美娜。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可是你,好像動搖了……”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她一口氣說了三遍,每個字都擲地有聲,“從現在到未來,我賀美娜有且只有一個男人,就是危從安。只是——”
“不用說了。”他果斷阻止她完成那個轉折,“我從未像此刻這般,希望自己只是個知足常樂的傻子。”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