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還是看走了眼。
他沒想到表面溫順的她個性原來那麼強烈。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她,原來在很多方面都有自己的堅持。那些他看起來很無稽的強硬,和她的原則一起,砌成了她小小世界的城牆,牢不可破。
戚具寧更不必說。相處了十二年,邊明太明白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是太陽,有致命引力,也有萬丈光芒。但是從來沒有人像她靠得那麼近還沒有被灼傷過——也許正是因為她有自己的城牆。
明明是天生一對的絕配,為什麼不能各退一步,為彼此妥協一點。
“……賀小姐。讓我把話說完,行不行。”
“我說不行,你就不說了嗎。”她說誰也別進來,他還不是跳進來了,“請講。”
他——是不是嚇著她了?
邊明抿了抿嘴。
“……賀小姐,你現在對戚先生來說,很重要。很特別。”
邊明也不明白為什麼這話說出來全然不是那個意思了,沒能一鼓作氣說完的話,現在說出來就好像在找補。
“好的。謝謝。”她客氣地回答,然後轉身離開。沒走幾步,身後鐵閘一陣輕響,邊明也離開了。她踩著一地的落葉,深一腳淺一腳,搖搖晃晃地走回辦公室,在自動販售機上買了一包巧克力豆。
她的手抖得幾乎按不動按鈕——得補充一點糖分了;也許還能順便騙騙她的胃。
好像過了一整個世紀巧克力豆才慢慢悠悠地從貨道上掉落;她蹲下去拿,也沒顧得及站起來,直接扯開包裝,倒出幾顆塞進嘴裡。
香膩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剛剛還氣得一直擰她心口的胃,安撫起來倒也簡單:給一點甜頭,馬上與她和解,不再興風作浪。
她感覺自己恢複了些力氣,扶著牆站起來,將剩下的巧克力豆塞進口袋——突然就想起僅存於夢中的水果軟糖。
6歲的賀美娜吃過一包。16歲的賀美娜吃過一顆。26歲的她可不可以也嘗一嘗。
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多好吃。
給自己充上電,又給手機充上電,賀美娜就繼續工作去了。
她有一套高效工作的方法——中學時莫馥君老師教過他們入門級別的優選統籌,她很感興趣,於是學以致用,在頭天晚上將第二天的學習計劃按照科目,時段,重難點安排好,到什麼時間就複習什麼科目,既提高了學習效率也獲得了很大的滿足感。久而久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只要拿出統籌圖來,她都能夠很快集中精神,進入工作狀態。
這個好習慣一直延續到現在。讀書時她還需要紙筆繪制,現在已經可以直接在腦海中成形並高效實施。她會將工作按照輕重緩急和因果順序一一列出,再以網路的方式畫出執行圖並精確到秒來分配時間。無論是日計劃,周計劃,月計劃還是年計劃,這個方法一向有效,只是今天有太多突發情況,格外難以集中精神。
等她掙紮著把上午的工作處理完,又已經過了飯點。
她有點忐忑地帶著還沒開始鬧脾氣的胃去餐廳,又是隻剩下青瓜三明治。
沒人喜歡你,所以才剩下來,對不對。
那讓我把你吃掉吧。
26歲是被否定的開始嗎。
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撕開包裝。
不會。人只能自己否定自己。
邊明的話雖然很難聽,但她能放下。就像昨天馬林雅說的話一樣,現在想起來已經不那麼傷心了。
她好像越來越容易原諒別人——也不是原諒,就是算了。這並不是聖母的光輝照耀眾生,而是她覺得要麼當時就順從本心反擊回去,要麼當面客氣,轉身忘掉。
如果忘不掉,受折磨的只有自己。
這話好像是危從安教她的。
不得不承認,他又對了。
她一邊吃三明治,一邊開啟手機上的schat。
螢幕被砸得稀爛居然還可以使用。
很正常。
她的心現在不也還在跳動嗎。<101nove.hat置頂的對話方塊屬於戚具寧。他是一個不喜歡使用schat更加不喜歡更新icirce的人。剛到波士頓的時候他們每天都在一起,話多的說不完,根本不用聊schat。後來他去了聖何塞,她上班或者出門看到什麼稀奇的玩意兒就會拍下來發給他,他偶爾會回複幾個字。但是隨著他越來越忙,她和他的對話變成了只有例行公事的寥寥數語。大多是他發來航班資訊,告知她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一開始她還會發些一路平安,聖何塞和波士頓當地天氣和溫度給他,後來他說不用操心這些,她就不發了。
這次他走的時候也給她發了航班資訊。她回了一個ok的手勢。
她從上往下看。張博士從昨天到今天給她發了好幾篇關於側鏈最佳化的最新文獻,她回了一個謝謝。
她給錢力達發了“回聊”之後,後者還沒有說過話。錢力達的icirce最近的更新還在半年前,她轉發了一篇關於如何防止親緣鑒定技術被濫用的文章。
爸媽在生日當天晚上給她發了一大段祝福的話,現在icirce裡多了不少風景照。胡蘋是在任何地方都要拍照留念的,他們已經開始了愜意的美東之旅。雖然螢幕碎了看的不是很清楚,她作為一個好女兒當然還是給每張照片都點了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