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芷和十六把這份情感教給了他。
正在這時,指尖在地上突然觸碰到一物,他抬起臉,掙紮著抹去臉上橫七豎八的眼淚,把那物件撿了起來——是一條劍穗。
觀珩剛拜師鄺陽宗,在那柄承桑芷送給他的劍上也掛了條劍穗,和其他上峰山內門弟子的相同,朱紅色的串珠,中間是一片金箔做的祥雲。
而他才撿起的這一條劍穗上,懸掛著枚岫玉玉佩,整體形狀是方形,中間有鏤空花紋,做工精巧,外緣有輕微磨損的痕跡,下方懸掛著的空青色的絲縧,已經沾上了泥土。
觀珩確定承桑芷並沒有這樣一枚劍穗,而這附近既然沒有什麼宗門修士,這條劍穗是哪來的?
思來想去,他將劍穗收回袖中。
他在山下那座屋子裡枯坐了三日,不吃不喝,只有每當院子裡傳來動靜時,他會站起身站在窗邊向外看,希望承桑芷也許只是帶著十六出了趟遠門,終有一天還會回來。
但他什麼也沒等到。
第四日,柳宿長老來找觀珩,朝他伸出手,說道:“走吧。”
觀珩在屋子裡佇立良久,才緩緩往前走了幾步,同他離開了。
上峰山課業繁重,但觀珩每每隔段時間就要往山下跑,他在宗門內人緣很好,平日裡也沒少同師兄弟一起偷溜下山,但唯獨去找十六和承桑芷這件事,是獨自一人,久而久之,他就把那枚劍穗的事情拋到腦後了。
直到一年過去,鄺陽宗召集四山內門弟子辦宴,還邀請了自蘭昭臺來此的雲念庭,只見他錦衣華服,腰佩金劍,劍柄上掛著一枚劍穗,觀珩那時無意間抬起頭來,冷不防將那劍穗的樣子看在眼裡。
竟和他撿到的那枚一模一樣!
“後來我才得知,那是蘭昭臺內門弟子人手一個的劍穗。許宗主,我並不瞭解當年你與芷夫人,還有蘭昭臺之間的恩恩怨怨,但那枚劍穗已經證明瞭芷夫人身死與蘭昭臺絕對脫不開幹系。”
“況且,如今雲宗主當真為了除去妖族而不惜用親弟弟的死來栽贓嫁禍,那又怎麼能確定,有一天他不會把禍事引到許宗主您、乃至整個鄺陽宗頭上呢?”
觀珩不疾不徐地說完,平靜地看著許端延。
後者沉默半晌,才如同嘆息一般地說道:“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麼?”
“雲宗主想知道梨花妖族如今的下落,對吧?”觀珩道,“下一步,他就會利用鄺陽宗在整個修真界的名譽,來威脅你親手除去梨花妖——啊,還是說,他現在已經這麼做了?”
許端延臉上的表情似乎在一瞬間全部喪失了,但他承認道:“是。”
“許宗主是聰明人,其中道理也無需贅述。”觀珩頷首,“您慢走,恕弟子不送。”
許端延看了一眼遠處的木屋,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轉身踏入沉沉大霧裡。
他走後,承桑遙才走上前,看著他離開的方向,輕嗤道:“何必如此。”
“許宗主對梨花妖族有愧,不代表整個鄺陽宗所有人都對梨花妖族有愧。”觀珩說,“你知道最壞的結果是什麼嗎?就是鄺陽宗內部為了是否處置梨花妖族而吵得天翻地覆,甚至易主、或是分裂開來——誰是坐收漁利的人?”
承桑遙聽得笑了:“鄺陽宗可是塊大肥肉,修真界哪家不覬覦?也難怪,雲擇靄好不容易抓住了許端延的把柄,自然迫不及待先拿我們開刀。”
“所以嘛,我這也算是未雨綢繆了。”觀珩道,“等著瞧吧,這場戲,不會有善終的。”
承桑遙唇角的笑意變得苦澀起來,靜默良久才開口:“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依照觀珩的推測,修真界遲早要和妖族展開一場惡戰,只是沒想到僅僅三天後,某個小門派弟子外出除妖時遇上狼妖,共計六人全部覆滅,這門派恰好在蘭昭臺所轄的區域,雲宗主當下派出蘭昭臺弟子,直接將一整家狼妖給殺得幹幹淨淨,就此雙方大戰正式開始。
戰火燒得很快,不到半月,冀州、兗州,加上大半雍州地區的大大小小宗門已經全部聯合起來,立志要讓所到之處寸妖不生。
唯獨反常的是鄺陽宗,外面戰火紛飛時,鄺陽宗卻山門緊閉,四山共八名長老加上許端延和許徵齊聚大殿,每個人的面上都是一片凝重。
角宿長老率先道:“宗主,我座下共十七名親傳弟子,願打頭陣,定能得勝而歸。”
許徵似乎想要說什麼,看了一眼許端延的臉色,又生生止住了。
參宿長老見許端延不語,有些急迫地說道:“宗主,不能再等了,這幾日妖族頻繁在山下徘徊,意在挑釁,再不派出人手,只怕……”
此話不假,作為首屈一指的大宗門,鄺陽宗眾人的一舉一動都在全修真界的眼皮底下,如今遲遲未有動作,外界風言風語早已愈演愈烈。
但許端延只是道:“加固山下結界,必要時保護百姓。”
還沒等角宿長老開口,許徵便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