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宿長老轉過頭看著身後的人:“諸位,都可有聽說啊?”
“師叔不妨直言呀,”這次開口的是許池,“什麼傳聞?我倒是不太知道呢。”
“自然是有關先宗主的,”參宿長老目光再度移到許徵臉上,聲音陡然拔高,“先宗主同一位妖族女子有染,該女子隨後生下一子,此人不是旁的,正是上峰山珍宿長老的那位內門弟子許期!”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一排腦袋齊刷刷偏轉方向,看向站在末尾的珍宿長老。
許端延當年同承桑芷的過往,在場有幾位長老是知曉的,自然也就猜出參宿長老口中那位誕下一子的妖族女子是誰,藉此聯想到當年珍宿長老對自己獨門弟子的珍視,弟子被趕下山後心灰意冷以至於許多年不再收徒 ,卻又突然破例收許期為內門弟子之事,於是先前樁樁件件覺得怪異之處便全都有了答案。
“你是說,先宗主還是忘不掉當初那個妖?”
“什麼忘不掉,那才是人家的真愛,要不是後來……”
“嘖嘖嘖,怪不得。”
幾位長老尚且在弟子面前維持些體面,沒有大聲議論,在他們身後的各位弟子卻早已肆無忌憚猜測起來——怕什麼?反正先宗主不在了。
猜歸猜,場戲最讓人關心的還是許徵臉上的表情,是氣憤?是冷笑?還是其他的什麼?
但當眾人看過去時,卻發現,這位甚至顯得有些不諳世事的新宗主,此刻那張年輕而俊朗的面容上,什麼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倘若許期在場,並且頭腦清醒,他應該會覺得這一幕很熟悉——上一次這幅場景還是在幾年前那場眾人皆言不由衷的家宴上,他第一次見到雲夫人的時候,他先前構想在腦海中的華服金飾居然當真成為了海市蜃樓,雲夫人和話本裡寫下的那些惡毒、或是高傲跋扈的主母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她衣著簡單,笑意盈盈。
同樣在此刻,所有人猜測許徵得知自己擁有一位同父異母的兄弟的時候,他會憤怒嗎?還是會感到悲傷難過?
但是,什麼也沒有。
許徵坦然自若,很安靜地坐在高處。
直到議論聲漸漸低下去,他才開口:“我宗第十條門規,妄議宗主者,初犯罰抄洗劍錄十遍,再犯則百遍,再再犯則逐出宗門。”
底下一片噤若寒蟬。
“各位,如今九州生亂,妖族同修真界纏鬥許久,可見大多數宗門作用的‘剿滅妖族’之法並不管用。自從我父親讓人加固結界,轉移百姓以來,我宗所轄地凡人傷亡一事便寥寥無幾,可見此舉正確,為何不繼續下去?”
參宿長老向前走了幾步:“先宗主為何不同意剿滅妖族?許宗主,他究竟是出自私心還是大義?”
“鄺陽宗遲遲也不肯出手,早就令人不解生疑,恰巧此時先宗主同那妖族女子的事傳開,不知外面會傳成什麼模樣……”
“所以你們吵了快兩個時辰?”
還未等許徵開口,一旁的許池便道:“當然!要我說也是吃多了閑的,兩句話翻來覆去吵得如此激烈。”
觀珏神情無奈:“那最終結果如何?”
“哎呀,師兄你也知道,”另一邊的一位許姓弟子搖頭,“族中那些長輩都不是好相與的,何況阿徵年輕,說直白點,那些人都不太把他當回事,結果自然是各執一詞,誰都不肯讓步嘍。”
許徵聞言只想笑:“並非只有長輩,同輩不也有麼?”
想起今日大會,許灝以及一眾弟子沒出席的景象,那弟子便沉默了。
“不提他們了,”觀珏說,“這幾日我還是照舊在山下守著,阿期和觀珩呢?我先去看看他們。”
剛說完,門就被人推開,是觀珩。
“許期在哪?”他目光逡巡一圈,隨後問。
“不在他房中嗎?”
許徵忽然意識到不對,他分開眼前聚集的人,跑向許期所在的院落。
“我剛去看過!”觀珩跟在他身後,“他不在——”
他去了哪?
兩人面面相覷,隨後觀珩恍然,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他是,”許徵有些怔愣了,“他是去……蘭昭臺!”
觀珩說:“我去找他。宗主,先不要把這個訊息外傳。”
許徵抿緊了唇,點點頭。
觀珩拽過外袍披在身上,另一隻手召劍而來,半刻都不耽擱地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