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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七章

視野裡浮現那一抹紅衣時，許期似乎愣了一下，冰涼的淚水沿著面頰一直留到下頜，他胡亂地抹了一把，也能想象到自己此刻形容狼狽，也怕對方就是自己心裡的那個人，愈發不敢抬起頭。

但很突然地，許期的臉被人雙手捧了起來，那人溫熱的指尖輕輕拂去他的淚水，他的睫毛都被自己的眼淚打濕，只能拼命眨著眼睛，企圖看清對方的臉。

“不認得我啦？”

很熟悉的聲音，許期下意識鼻子泛酸，連聲音都是啞的：“你……”

“我，”觀珩一隻手拿出手帕，把許期臉上橫七豎八的眼淚擦幹淨了，“我是誰呀？”

許期把他的手推開：“你是觀珩。”

你是前不久才被我重傷了的觀珩，你的心意被我辜負，你的滿腔熱血於我而言全部付之東流。

可是我想問問你，為什麼還願意來找我這個罪人？

可是觀珩卻笑了，他把手帕摺好，看著許期的眼睛，語氣就像從前糾正他背書時的失誤那樣平常：“好厲害，都不肯認師兄了。”

你不是有了新的師弟麼？許期突如其來地想，他意識到自己大約真是無可救藥了，居然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糾結觀珩到底有幾個師弟的問題。

“你來做什麼？”許期問他。

觀珩說：“我來看看你呀，怎麼，許我師姐他們看，不許我來看？”

這人現如今嘴裡沒一句真情實感的話，許期偏過頭去不再看他了，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臉。

許期緩緩靠著牆壁坐在地上，並不說話，觀珩索性一撩衣袍就坐在他身邊，說道：“那些老家夥和許徵他們吵了好幾天，如今結果已經分明瞭。”

這是顯而易見的，許期低垂著眼點頭，並不認為這件事值得許期跑過來一趟。

“我可以帶你走，”但緊接著觀珩又說，“離開這裡，去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

“你有沒有覺得自己這句話很熟悉？”許期說，“先前我說我心意已決，那麼現在，就是我已經犯下大錯，再沒有挽回的可能，更何況很多事情並不是我想躲就能躲得掉的。觀珩，我早就做好了迎接這一天到來的準備。”

觀珩有些自嘲似地笑了笑：“是啊……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的。”

“不過沒關系。”他緊接著又說，許期抬起臉，那雙很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裡的水霧褪去了，觀珩的目光變得很認真，像是要把許期的面容深深刻進腦海裡，永遠都不要忘卻。

“沒關系的。”

許期不明白他的意思，破天荒地，觀珩也並沒有打算解釋，他匆匆忙忙地來，彷彿就只是為了旁觀一場許期的哭泣，再說些沒頭沒尾的話，很快就又走了。

天邊一輪紅日漸漸落下去，隱沒在層巒疊嶂的山脈身後，暮色將視野塗染得朦朧，許期感到些許冷意，他嘆了口氣，坐回床上。

明日……就是自己被處決的日子吧？

短短一天內，他見到了自己的師兄師姐，還有觀珩，許期想，自己已經知足了。

可他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踏月而來。

門再一次被開啟，門外的人摘下鬥笠，露出一張蒼白而年輕的面容，是許徵。

許期笑起來：“想不到今日這麼熱鬧，全都來看我這個戴罪之人。”

許徵抿了抿唇，臉上沒有笑容，他走進屋關上了門窗，隨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地對許期說道：“父親去寂洲山之前，曾找過我。”

許期臉上強裝出來的輕快頓時消失了。

“他說，若我日後登上宗主之位，無論發生什麼，都一定要護住你。”

許徵至今都記得那時許端延臉上的表情，那時的他讀不懂，但現在卻隱約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