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陽宗現任宗主並不是他，”女子說，“你說的這位，大概是從前的某位吧？”

是啊，承桑瑾忽然想起，已經過去一百年了。

那些帶著恨意與不甘的過往，都已經過去太久了。

她心裡那種莫名的情緒又再度湧上來，只得胡亂地點點頭，轉過身離開了，身後還有那女子的聲音，茌章在她懷裡仰起頭，短促地叫著，做安撫意味。

城中修士太多，兩人便打算去城郊山上落腳，誰知一路上來，草木精怪倒不是少數，卻皆非善意地看著他們。

終於一只上年紀的槐樹精擋住去路，問承桑瑾：“我看你本體，是一棵梨樹吧？”

承桑瑾說：“是，我和這只狐妖途經此處，城中修士聚集，只能在山上落腳。”

“下去吧，”槐樹精說，“這裡不歡迎你們。”

茌章大叫了一聲，變成人形站在承桑瑾身邊，剛要開口卻被她摁住了，承桑瑾問道：“為何？”

“‘為何？’”一旁的貓妖冷笑一聲道，“你們梨花妖當真是貴人多忘事，連當年我們這些都小嘍囉是如何被你們所連累的事情都忘啦？”

“恕我不懂你的意思，”茌章輕推開承桑瑾的手，反駁道，“當年被圍剿，梨花妖一族才是首當其沖，怎能談得上是連累了你們呢？若是不服，大可去找那些修真界的人，與自己的族人內鬥，算什麼本事？”

“我不管，”貓妖不甘示弱，“梨花妖族一向巴結修真界，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和那幫修士串通好了，要將他們引來這裡、害了我們？”

“你——”

承桑瑾這次把茌章拽到自己身邊，垂眸道：“既然這樣，我們再找一座山便是。”

一路上，茌章不遠不近地走在她身後，異常的沉默。

他們都知道彼此的心裡在想什麼。

曾經的仇恨都已滄海桑田，但那份屬於梨花妖一族的罪孽與汙名卻如同附骨之疽那般，成為永生永世的烙印，只要一提起，就會想到親朋離散的百年。

承桑瑾於是就忍不住去想，這是怎麼了呢？是我錯了嗎？

那好吧。

他們走下山，步子很慢，天邊的日頭漸漸西沉，在山腳下，一群穿著錦衣的仙門弟子正要上山，她躲在樹後，聽見其中一人說：“就是這裡。”

承桑瑾驟然發現，這群人，正是不久前在城門口碰到的那一隊！

站在隊首的賀靖勢在必得道：“山上所有妖邪之物，統統除掉，一個不留——那邊是誰？”

長劍破風，直直朝他們的方向刺來！

承桑瑾猛地抬起頭。

怎麼辦？

她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樣想的了，也許下意識的動作已經率先做出了選擇，但就在將要站起身的時候，茌章變回狐貍，伸出爪子摁住了她的右手。

下一秒，他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