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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五章
“獍偃,”承桑玉語氣沉沉,“承桑瑾的最後一魂在哪?”
獍偃在空中轉過身,與璆玉的劍鋒擦肩而過,一面拖長了音調說道:“這個不急——讓我們先敘敘舊嘛。”
方寸間瞬時豎起層層障壁,目光所至皆變成純白的顏色,卻不見江觀翊的身影。顱內似乎有一根被人來回拉扯的細線,帶來陣陣的隱痛,承桑玉痛得跪在地上,額角不斷冒出冷汗,只能竭力抬眼發出一聲嗤笑:“你想說什麼?”
眉心驟然傳來尖銳的觸感,讓他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著,最終支撐不住跪倒在地,那顆紅痣愈發殷紅明亮起來,獍偃離得近了,耳邊似乎能感受到那原本並不存在的呼吸,那曾無比熟悉的、刺骨的悚然再度在心裡蔓延開來。
“司凡仙君、救蒼生於水火……”獍偃低聲絮語道,“有人知道你在成仙前殺過多少人嗎?”
承桑玉閉上眼,似乎連緊閉的齒縫都在發抖。
“或者說,該飛升的根本就不是你。”
獍偃說完便瘋狂大笑起來,毫不掩飾惡意地看著幾乎快要蜷縮起來的承桑玉:“也對,誰能想得到,現在當了神仙光鮮亮麗的司凡仙君,當初卻與那些兇煞厲鬼一模一樣。有時候我在想,憑什麼你還能走到今日——”
他話還沒說完,一道符咒直沖面門,獍偃徹底現出身形,眼眶中的瞳孔是冰冷的銀白,卻讓眼眸中的笑意更加明顯:“但你那套劍法,卻恐怕已經沒人記得了吧?”
血液順著指間滑落,承桑玉忍著手上傷口的刺痛,緩緩搖著頭。
“不……”
但那揮之不去的冷意仍舊覆在他的耳邊,獍偃仍然滿懷譏諷地打斷他的話:“許期。”
“你換了命格,就把那些不公和屈辱都拋之腦後。”他不疾不徐地說道,“但我沒忘,我費盡心力讓你從山上下來,就是為了有一天……我能親眼看著你再一次被毀掉,到那時,誰又能救你呢?”
百年來如影隨形的痛苦與悔意在心頭不斷翻湧,像灼灼燃起的火光,燒得胸腔裡一片沸騰,但就在他即將開口的前一秒,一道極快的劍光刺破四周的屏障,將半邊夜空映得亮如白晝。
是江觀翊,他束起了發,發絲在風裡向四面八方飛揚過去,讓人窺見曾經在上峰山上少年持劍的影子,招式果決,無畏又無懼。
“我心甘情願換的命,”他朗聲道,“何時輪得到你來議論?”
江觀翊說著,另一隻手飛快地捏訣,指間可見靈力充沛流轉,滾滾劍氣好似春江水那般源源不斷,刃尖幾乎能夠預判出獍偃神出鬼沒的行蹤,準確地落在他的身前。
終於在一陣利器刺入身體的聲響過後,獍偃的笑聲戛然而止了,身體猶如瓷器片片開裂,緩慢而真切地,全部彌散在了風裡。
“為了拖住我們的分身而已。”江觀翊抿了抿幹澀的唇,半跪在承桑玉的身側,一面看著他的神色,又伸手攬住他的背脊,“走吧。”
承桑玉的眉心彷彿解不開的鎖一般,過了片刻,他睜開眼,神情變得平靜下來,卻抑制不住那一副空洞不堪的雙眸裡,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
江觀翊想起自己從前見過的那些瀕死的鳥兒的眼眸,他甚至沒有察覺到擱置在承桑玉肩頭的手在發抖,但他想讓承桑玉離自己能更近一些,就像從前那樣,將額頭貼在自己的頸窩。
他是這樣想的,也就打算這樣做了,手臂緩緩下移,將承桑玉攬進自己的懷中,緊接著就發覺衣領處傳來溫熱的氣息,吹拂江觀翊一顆不安定的心沉下來。
今夜之前他們之間或許還隔著久別重逢、思憶過往不可避免也難以逾越的一道高牆,但現在,它在承桑玉的淚水裡轟然傾塌了。
這是他們再度相遇之後,江觀翊第二次見到承桑玉流眼淚,他在面前人的朦朧淚眼裡看清了很多東西,淚水像鏡子一樣投射出自己心底那份永恆的念想,也映照出恍如隔世的百年之前。
半空中白茫茫的霧靄漸漸散去了,圓月在雲影裡露出半邊碧色的面頰,承桑玉眼下的淚痕被迎面的風吹散,他有些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江觀翊的胸膛,下意識地退了半步。
但指尖彷彿還殘存著一絲暖意,讓他忘記將手也一併收回,反應過來時,江觀翊已經站起身,轉過頭去背對著他,似乎在端詳地上的陣法。
不知怎麼,這番情景看著看著,承桑玉忽然想起曾在上峰山上的往事。
雖然這部分的回憶早就被自己全部封存,在這許多年裡也很少會主動想起,但承桑玉承認,倘若沒有後來的那些經歷,那麼在上峰山求學的那段日子,就是自己波折的一生裡,最為美好的一段時光。
他又拾起自己從前與江觀翊一同的那些過往——從鄺陽山腳下雲隱鎮共踏著餘暉到在斷竹林中千次萬次攜霜帶雪的揮劍,再到論道大會上走下高樓時所見到的對方臉上出現意氣風發的笑,最後是寂洲風雪交加之下並肩作戰時喉間嚥下的一口滾燙的血。
而且那個時候的自己從來不這樣輕易掉眼淚,承桑玉自嘲地想,我是活回去了。
他腳步虛浮地站起身,盯著不遠處江觀翊的背影,似乎在思索怎樣自然地走過去,但幸好江觀翊先開口了:“來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