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祈安出門太急,沒帶手爐,兩手揣在袖管中:“我只想四處散散步。”
“可還下著雪呢,要不等雪停了咱們再出來。”
“……”
“那要不我們在附近走一圈就回?”
“你平日也這麼囉裡八嗦?”
小竹子縮縮脖子:“郡主臨走前特地囑咐奴才要伺候好您,怕您凍著累著。”
蘇祈安驟然止步,餘光擦過兩側朱紅宮牆,其上斑駁的血跡,昭示著此地曾上演過一段驚心動魄的生死較量。
視線上移,投向遠處,昔日巍峨的高樓大殿,或破碎不堪,或焦黑一片,彷彿在訴說著她昏迷之後,有場天翻地覆的浩劫。
小竹子將傘簷壓低了,擋住她的眼,陪笑道:“各司各部正忙著修繕,還需些時日才能修複如初,沒什麼好瞧的,要不還是去花房……”
蘇祈安說不上自己是何心情,她一介商賈,習慣和真金白銀打交道,血腥的事只會亂了他的腦子,罷了,這亂糟糟的地界,不逛也罷。
“回吧。”
“剛出來就回?”
“回。”
一個人倏忽竄出來,又倏忽竄走,跟只猴兒似的,其衣衫淩亂,披頭散發,嘻嘻哈哈地追著一顆蹴鞠,嘴上還亂七八糟地喊著話。
“阿逸,阿逸,皇兄教你……”
“等你會踢了,父皇就再也不會罵你愚笨了。”
“你一點都不笨,只是年紀太小,腿腳不利索,多練練,以後定能比皇兄厲害。”
阿逸?
在蘇祈安所認識的人中,只有她老丈人的名字有個“逸”字。
“這人是誰?”她側眸問。
“是陛……陛下。”小竹子音線含顫,旋即又慌慌張張地收住嘴,這人哪能算“陛下”呀,“是顏赴。”
“……他?”
小竹子不敢多言,言簡意賅道:“那日奉鑾殿亂得很,等到安靜下來時,顏赴便不見了,等再找到他時,人徹底痴癲了……鎮淮王沒發話,底下人也不敢隨意處置,就任由他在宮裡頭胡鬧。”
蘇祈安沉默一會兒道:“善惡終有報,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吧,落得這般下場……就是不知以父王的脾氣會如何發落他。”
“本王什麼脾氣啊?”
一道七分壓抑三分怒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直紮蘇祈安脊樑骨。
“父王,”蘇祈安惶恐地轉過身,揖了個要多周正有多周正的禮,“父王是心胸寬廣,海納百川,浩然坦蕩……的脾氣。”
江南首富向來是被別人拍馬屁,難得拍別人,不是很熟練。
鎮淮王鼻子裡噴出一個“哼”字,一臉“你就只敢在背後蛐蛐我”。
蘇祈安有種被人抓包的無措感,她在背後蛐蛐老丈人的確不是一回兩回了。
鎮淮王沒好氣道:“滾進轎子裡去。”
常親衛掀開暖轎簾子:“郡馬,請。”
蘇祈安後撤一步:“天寒,還是父王坐吧。”
鎮淮王翻她個白眼:“難不成要本王扶你。”
“祈安不敢,只是……”
“讓你坐你就坐,你平日裡也這麼囉裡八嗦?”
這話聽著真耳熟,蘇祈安瞥了眼小竹子……迴旋鏢來得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