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不二臣,掌心玉,這要換個年紀輕點的小朋友,怕是要被這人給騙得春心萌動,連自己叫什麼都忘了。
下午五點剛過,直播自殺爆炸案先行閉案的指示檔案正式下達。
這是一個絕對打擊刑偵支隊士氣的決定,無論新老刑警,沒有一個人能對此感到甘心,每一個人都想抓到幕後主使,並為此在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裡一直奔波,在局裡熬夜調查詢線索核對各種身份資訊,還有好幾個在爆炸案中受傷的刑警,因為沒有好好休息及時給傷口換藥,還引起傷口發炎導致持續發燒不退,一度被沈藏澤勒令傷員必須回家休息,傷沒好之前都不許出現在局裡。
對於已經有一定年資的老刑警而言,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棘手並因各種外因而不得不在沒抓到犯人的情況下閉案的特殊案件,盡管心有不甘,老刑警也能調節好自己的情緒和心態,因為他們能夠理解上頭的顧慮,也很清楚知道閉案並不代表放棄,總有一天他們會找到新的證據線索,將犯人逮捕歸案。
他們堅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然而對於剛加入刑偵不久的新人刑警而言,案件導致那麼多無辜的市民還有參與行動的警察受傷,現在卻竟要在沒有抓到犯人的情況下提前閉案,這不是他們能夠接受的結果,他們不僅感到不甘,更對此感到不忿。
黃正啟,傅姍珊,史志傑等資歷深厚的刑警,在沈藏澤面色沉重地說出閉案的通知檔案已經下達後沒有說什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後就開始著手處理資料檔案,進行閉案前的備份記錄等工作;而周佑、陳力勤、王小巖等新人實習警,卻是根本就壓不住脾氣,沖動間先是口不擇言地頂撞了沈藏澤,其他刑警連捂嘴都來不及,王小巖已經又言辭激烈地表示要去找局長。
“嘭——!——!”
裝著一大沓檔案的檔案夾被狠狠砸在了會議桌上,所有人都被這一聲巨響給震得渾身一凜,會議桌都被這一下給砸得發晃,再看沈藏澤已是面如寒霜,毫不留情地厲聲訓斥:“夠了!你們以為上頭就不想抓到犯人?還是認為上頭不清楚犯人之後極有可能還會再次犯案?!這個案子造成的輿論影響有多惡劣你們是看不到嗎?!可我們查到什麼了?!關鍵地點的監控攝像頭不是被破壞就是錄影被覆蓋清除資料,整整半個多月,連嫌疑人的身份都鎖定不了!真正有用的證據線索是一點都查不到,始終在浪費時間原地踏步卻還責怪上頭讓我們閉案?!現在表現無能讓上級失望的是我們!你們居然還有臉在這裡鬧!幾歲的人了,還當自己是小孩子,遇到不如意的事就要發脾氣?!一點大局觀念都沒有,除了意氣用事無能狂怒還會什麼?!現在不過是暫時閉案,一個個就表現得好像上頭讓你們放棄追查犯人似的,還記得自己是警察,記得刑偵支隊是紀律部隊嗎?!要真不想幹了,不用去找蔡局,現在就可以留下你們的證件配槍,從我刑偵支隊滾出去!以後也別說在我沈藏澤手底下辦過案,我一個扛不住上級壓力也沒能力帶你們抓到犯人的隊長,怕給你們這幾尊大佛丟臉!”
一頓如雷貫耳的怒吼,罵得整個會議室裡的刑警都噤了聲,幾個鬧著不能接受閉案的新人實習警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到嘴邊的反駁連半個字都說不出口,不是沒被沈藏澤訓過,然而這樣劈頭蓋臉字字都是怒氣的痛罵還是頭一回,更別提沈藏澤身上輻射出來的冷怒威壓,饒是再年輕不怕死的新人刑警都不敢在這時候繼續出頭找死。
幾分鐘後,刑警們從會議室裡出來,新人實習警們更是個個垂頭喪氣,再也沒有剛剛上頭時的氣焰。
沈藏澤還在會議室裡,獨自一人把白板上的人物關系網等板書擦掉,再把馮仁傑、馮娜娜等人的照片摘下,接著再收拾會議室裡的其他檔案。
黃正啟一隻手臂還打著石膏沒拆,上前去想幫忙,卻被沈藏澤攔住:“你回家休息吧,這大半個月你也一直帶傷在熬,今晚回家去好好休息。還有大家夥,你出去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今天都下班,資料整理檔案備份這些明天再說,還有王小巖他們幾個,你跟珊姐適當安撫一下,新人頭一回碰到這種事,心裡肯定難受,但我們是紀律部隊,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這些都得讓他們記清楚弄明白,明天回來各自交一份檢討報告給我。”
“我說你啊,扛了那麼大的壓力,還要在這些不懂事的小崽子面前唱白臉當壞人,明明你自己心裡也不好受。”黃正啟神色無奈地嘆了口氣,閉案這事,沈藏澤只會比他們更難受,還要將個人情緒押後,先擔起大隊長的責任,偏那些年輕刑警還不懂,朝著沈藏澤就亂發火。
一手搭上自家副隊的肩膀,沈藏澤道:“我既然當了這個大隊長就早有覺悟,做隊長該有隊長的擔當,這個案子,是我的責任。”
“你說的什麼話,別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黃正啟沒好氣地翻他一個白眼,又道:“行了,後輩,要不要前輩今晚跟你好好喝幾杯,就當是發洩解悶了。”
“前輩的好意,後輩我心領了,前輩這老骨頭還沒長好,還是趕緊回家跟嫂子謝罪吧,況且你是知道的,我不喝酒。”沈藏澤勉強笑了下,到底謝絕了黃正啟的好意。
跟沈藏澤共事多年,黃正啟雖然也有意想要替沈藏澤分擔一些壓力和情緒,卻始終拗不過沈藏澤這喜歡自己硬扛的性子,這次也一樣,搖搖頭,黃正啟道:“那我先走了,但你記住,要想找人聊聊,老黃我隨時在,你也就三十出頭一小夥,別老一副老氣橫秋啥都自己憋著的做派,容易把人憋壞。”
沈藏澤不吭聲的擺擺手,算是回應。
等黃正啟走出會議室,剛把門帶上便看到在門邊站著的林霜柏,中午時聽這人跟沈藏澤說要去一趟大學,本來還以為他今天不會再回局裡,沒想到還是回來了,也不知道這是在門口站了多久;本想問他知不知道閉案的事,然而黃正啟想起他上午才去見過蔡局,想來是那時候就已經知道要閉案。
不等黃正啟想好該怎麼跟他打招呼,林霜柏已經先開口向他問了另一件跟案子無關的事情:“沈隊為什麼不喝酒?”
“這個啊,當臥底男公關時給喝出心理陰影了,那陣子他又要蒐集罪證找線索,又要演好頭牌男公關這個身份,天天在會所喝到吐,酒量是練出來了,但也給胃喝出了毛病,任務中一度喝到胃出血進醫院,之後他就基本不碰酒了,連小酌一杯都不願意。”黃正啟也不瞞他,直接就把沈藏澤那點臥底秘辛給說了出來,說完想了想,又忍不住多說一句:“林教授,我看你最近跟沈隊關系還不錯,看在他這段時間天天跑醫院照顧你的份上,你今晚想辦法跟他嘮嗑幾句或是幹點什麼別的事讓他發洩一下唄。”
微偏頭神色淡淡的透過會議室的玻璃隔牆看還在裡面整理的沈藏澤,林霜柏良久不出聲,直到黃正啟以為他並不想答應這個請求頗為失望地皺臉以表達自己的不爽,林霜柏才終於收回落在沈藏澤身上的目光,極低地應了一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