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力勤一時沒忍住,很小聲的說了句:“你那寶貝孫子孫女也是人家葛小姐連續三年辛苦懷胎十月給生的……”
他就站在黃正啟身旁,雖然說得聲音很小,張父張母還在一聲高過一聲的哭訴,但黃正啟還是聽到了他的話。
本來臉色就不好看,分明已經被兩個老人給鬧得不耐煩了,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再聽到陳力勤的話,黃正啟當即狠狠地厲目瞪向陳力勤,低聲斥道:“閉嘴!還嫌鬧得不夠厲害嗎?!”
張父張母不依不饒,黃正啟和其他幾個年輕刑警又不敢輕易去拉扯他們,把人扶起來後就只敢讓老人家拉著手臂哭訴,絲毫不敢多碰兩老人家一下,最後還是黃正啟讓人去請了女警過來幫忙,才總算脫身把張皓傑帶進了問詢室問話。
“姓名,年齡,工作。”黃正啟坐在張皓傑面前,一旁還坐著周佑,已經翻開檔案夾準備好做記錄。
“張皓傑,年齡三十歲,工作是醫療器械相關專案的部門經理。”張皓傑穿著有些發皺的襯衫西褲,頭發梳理過,樣子看起來明顯憔悴胡茬都沒刮幹淨,眼睛也紅腫能看出來哭過的痕跡,但就整個人的精神狀態而言,似乎並未到悲痛欲絕的地步。
黃正啟還在審視張皓傑,倒不急著開口。
他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即使當刑警再忙,那也是把自己的孩子當成寶的,平常妻子跟他說孩子哪裡磕碰到了他都要心疼個半天,而這張皓傑一下子三個孩子全沒了,看起來居然還情緒挺穩定的樣子,實在讓他覺得有些怪異。
“不是,警官,你這樣看著我幹嘛?!葛子萱那女人把兒子女兒全殺了都已經是證據確鑿的事了,你們不趕緊把人送監獄裡,還在這兒浪費什麼時間?還叫我來配合調查,我該說該交代的之前不都已經交代清楚了嗎?怎麼你們還要再問一遍?”張皓傑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被黃正啟這麼盯著看不舒服,見黃正啟不說話當即就拍著桌子急聲追問了。
“的確,有錄影,葛子萱又是殺了孩子就立馬投案自首,按照你們一般人的理解,確實該準備一下材料,把葛子萱移交檢察院然後起訴故意殺人罪。”黃正啟不疾不徐地開口,“但一個母親突然情緒失控淹死自己三個孩子,這屬於重大案件,加上錄影曝光在網上引發輿論,案子目前移交給我們刑偵查辦,依照規定,必須重新錄口供,複查案情細節,以免出現任何疏漏。”
張皓傑表情變得異常難看,臉色陰沉,顴骨兩側下方的臉部肌肉隱隱發顫,他用力咬了咬下唇,放在桌上的雙手緊握成拳,恨恨地說道:“還有什麼好複查,那婆娘發神經把孩子淹死,我就沒見過惡毒成這樣的女人!好歹也是自己肚子裡生出來的,她也下得去這個手!”
“你的妻子是因為什麼對自己的親生孩子痛下殺手,你難道一點都不想知道嗎?”黃正啟問道。
“她就是神經病犯了!說是什麼産後抑鬱症,我看她分明就是對我有怨恨,覺得是我害她丟了工作,成天怨我不讓她出去工作!”張皓傑說著說著就拔高了聲調,怒道:“生完女兒她自己得了産後抑鬱能怪我嗎?又不是我讓普華勸她辭職的!娃娃,就是我們小兒子出生後,她身體還沒養好就說要出去找工作,也不看看自己都什麼樣子了,而且孩子都還那麼小,她要真去工作了,孩子誰照顧?我爸媽還有岳父岳母年紀都大了,育兒觀念還落後,真交給幾個老人照顧,不出問題就怪了!我讓她留在家裡帶孩子,明明是為孩子好也是為了她好,她待在家裡舒舒服服也不用看客戶臉色,這不是很好嗎,我真不知道她在不滿些什麼,成天就知道跟我鬧!也不想想,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賺錢打拼也都是為了她和孩子,為了給他們一個安穩舒適的優渥生活!”
黃正啟跟周佑交換了一個眼神,往後靠在椅背上,疑惑道:“她出去工作,你回家帶孩子不行嗎?她都已經犧牲了三年在生育上,你做出一點讓步,也犧牲三年留家裡帶孩子,讓她外出去工作打拼,不可以?”
張皓傑一聽就瞪大了雙眼,一副黃正啟也瘋了的神情:“你在說什麼鬼話!女人在家帶孩子天經地義的事!要是我讓你在家帶孩子,你老婆出去工作賺錢,回家給你擺臉色,你願意嗎?!”
黃正啟一臉理所當然地點頭:“我願意啊!要是我家那位想讓我回家當家庭煮夫,換她出去打拼,我當然願意!她都給我生孩子了,這種小事我為什麼不能答應?”
他黃正啟可是出了名的老婆奴,老婆大人說一,他絕對不敢說二,老婆大人說往東,他絕不敢往西,老婆大人才是掌握家裡話事權那個,他一個家庭地位排最後的庶民,不尊重老婆大人意願那不是找死嗎?
張皓傑沒想到黃正啟竟會這麼回答他,一時間都愣住了,好幾秒後才回過神來:“放屁!結婚以後生孩子本來就是女人的責任,是她該做的,我肯答應讓她先升職再要孩子已經是讓步了,而且現在是國家鼓勵生育開放三胎,結婚後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才是一個妻子該做的!”
“張先生,容我提醒你一句。”黃正啟話頭頓住,瞅著張皓傑的眼神裡帶上了一點不明顯的輕蔑不屑,“大清早亡了,二十一世紀你擱這搞什麼封建複興?再說了,現在三個孩子沒了,我看你也沒有真的就因為孩子的死而痛不欲生的地步,你真把孩子放心上了嗎?”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警官,我是來配合調查的,你現在這態度是什麼意思?”張皓傑氣得抬手指著黃正啟鼻子就是一頓罵,“你信不信我投訴你?!現在警察都什麼素質?!我三個孩子都沒了,我能不傷心?!難道只有聲淚俱下起都起不來了才能證明我傷心?你居然對我說這種話,你是不是想要包庇那個女人?!”
“張先生你給我扣這個罪名也太大了,且不說葛小姐是投案自首的,她親手淹死三個孩子的監控錄影清楚明白,我要怎麼包庇?把葛小姐移交檢察院之前把監控錄影銷毀嗎?張先生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太多了,我們警方辦案沒有這麼多空子可以鑽,更沒那麼翫忽職守輕易就能被動手腳,警隊中更沒有那麼多所謂的黑警。”黃正啟雙臂在胸前交叉,好整以暇地繼續打量張皓傑,“倒是張先生你,監控錄影是你洩露到網上的吧?這監控錄影現在是我們調查案子的證據,你一聲不吭就給發到網上,知道這是違法且我們警方要是追究起來會構成犯罪的行為嗎?還是說,張先生你覺得反正孩子都死了,還不如趕緊把保險賠償金拿到手,所以才不惜冒險也要引起輿論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