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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不過短短幾日,葛胥和鄭盼苳已經被這噩夢般的現實折磨得沒了半條人命。
鄭盼苳原就身子弱,如今驟然失去三個外孫,兇手還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寶貝女兒,這樣殘酷的事實讓年過六十的老人直接病倒,若不是這案子還在調查中,葛子萱又還在醫院裡拘留不到移交檢察院的時候,鄭盼苳恐怕此刻已經住進醫院裡了。
葛胥雖然一向都身子骨硬朗,可這打擊來得突然又沉默,他一開始怎麼都無法相信自己女兒竟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等他緩過最初那陣情緒後又要照顧病倒的老伴,還要配合調查,之後又要去找朋友託關系找到一個靠譜的律師,幾番奔波下來,整個人身上都透出了滄桑的疲憊感與絕望,就連背都已無力再挺直。
對於三個外孫的死,葛胥和鄭盼苳感到無比的悲痛,然而在悲痛之餘,也感到深深的無力與絕望。
他們的女兒是被逼到何種程度,才會做出這樣駭人聽聞的行為。
沈藏澤看著肩上披著一條厚披肩,從臥室裡出來到此刻在沙發上坐下一直都在低頭用手帕抹眼淚的鄭盼苳,斟酌了一下用語後才放輕聲音用盡量溫和的態度說道:“伯父,伯母,請節哀。我知道發生這樣的事讓你們很難接受,打擊也相當大,在這種時候還一再打擾要你們配合調查,我也明白多少有些強人所難。只是現在案子已經移交給我們刑偵支隊查辦,依照規定,我還是要再跟兩位重新錄一份口供,也有便於我們之後的調查。”
葛胥緩緩搖了搖頭,一手攬抱住妻子的肩膀,另一手則握住妻子的手,聲音十分沙啞:“還有什麼好調查的,有監控錄影為證,拍得清清楚楚,就是小萱殺了三個無辜幼子。”
鄭盼苳聽到這話,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低著頭肩膀聳動得更加厲害。
取出錄音筆開啟放到茶幾上,沈藏澤說道:“伯父,葛小姐的身體情況,我相信你和伯母都有一定了解,在患有嚴重抑鬱症的情況下,葛小姐做出的行為未必是完全受控。作為刑偵的大隊長,我也想以我多年的辦案經歷說一句,有時候我們表面所看到的,未必就是事件的全部真相。”
“我也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是什麼都不懂。警官你也不用拿話術來安慰我們,我女兒犯下大罪是事實,拿什麼抑鬱症來當藉口屬實沒必要。更何況,抑鬱症這東西純粹就是近這幾十年西方那邊搞出來唬人的,說白了不就是自己情緒擰巴承受力不行嗎?”葛胥嘆了口氣,松開鄭盼苳的手,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痛心道:“我以前是教書的,在初中當了一輩子老師,沒想到臨了,自己的孩子竟做出這麼可怕的事,真是作孽啊。”
沈藏澤聽著葛胥字句都在批判葛子萱,心裡隱隱感到有些不舒服,卻到底也沒表現出來,只問道:“我聽說葛小姐曾經跟你們提過自己想離婚,是嗎?”
葛胥點點頭:“對,生小丫兒,就是我們那二孫女兒,還有懷三孫龍龍的時候,小萱都提到過說自己想要離婚。”
“既然葛小姐曾經多次提出想要離婚,為什麼最後都沒有離呢?”沈藏澤又問。
“小萱也就是一時沖動,都當母親的人,孩子也不止一個,還老想著自己。再說,一個女人,結過婚生過娃,都三十了才說要離婚,傳出去別人怎麼想?離婚的女人不光彩,她就是不顧著父母的面子,總得要顧一下自己的面子,為孩子們考慮。”葛胥說話時情緒非常剋制,並且保持著不疾不徐的語速和平穩的語調,顯然是多年的教書生涯留下的習慣,“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小萱如今想不開鑄成大錯,我對她很失望,也是我為人父的失敗,是我沒教好她。”
“你還說!你還這樣說!”被他攔住肩膀的鄭盼苳卻是再也忍不住了,她淚眼婆娑地推打的老伴,用啞得不成調的嗓子哭訴道:“當初我就不看好她跟那個姓張的,是你說他老實說他靠譜,我才勉強同意小萱跟他結婚。後來小萱生了大孫子,當時生的時候是難産你們誰放心上了?生完大孫子她說不想再生了,姓張那一家人怎麼說的?嘴巴上答應得好好的,結果呢?小萱生了孩子過得不開心,你是都看不到嗎?!我們自己的女兒,回家求助爸爸媽媽,可你就會說什麼嫁了人不能只想著自己,要懂事!小萱從小到大什麼時候不懂事了你說!你就只會怪女兒,女兒這兩年多痛苦,你都看不到!懷龍龍之前我就說了,小萱想離婚就讓她離!我們會養不起她嗎?!出了事只會怪女兒,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嫁給你這麼個沒良心的男人,生生害了我女兒!!”
鄭盼苳越說越激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就沒緩過來厥過去,嚇得葛胥半句反駁都不敢有,只敢扶住她肩膀輕拍後背給她順氣,嘴裡低聲應和著:“是是是,是我不好,都怪我,怪我,你別激動,醫生說了你要是再控制不好情緒,心髒是會受不住的。”
沈藏澤並沒有因為鄭盼苳的情緒失控而有太大反應,盡管看得出來鄭盼苳是真的身體孱弱差點真的一口氣沒上來,但因為葛胥及時在旁安撫,沈藏澤並沒有急著要拿手機叫救護車,而是等鄭盼苳平複下來後,他才跟葛胥確認道:“伯父,需要我幫忙去給伯母拿些什麼藥嗎?速效救心丸之類?”
鄭盼苳緊攥住手裡濕透的手帕,豆大的眼淚怎麼都止不住,葛胥抽了幾張紙巾替她擦眼淚,對沈藏澤說道:“不用了。”
沈藏澤等了一會,又給了點時間兩位老人,才小心地繼續問話:“除了不想繼續生孩子,想要離婚,葛小姐是否還有提到過其他事?”
葛胥又嘆了口氣,道:“沒有了,小萱翻來覆去說的就是那些,再不然就是說想重新找工作去上班。”
“張皓傑幾個月前給葛小姐安排了心理醫生治療,這件事,伯父伯母知道嗎?”
“知道的,我和親家都覺得那是浪費冤枉錢,還浪費時間,只不過小萱去做那什麼心理治療後,狀態看起來是好了一點,我們也就沒再多說什麼。”葛胥邊說邊擺擺手,神色黯然,“結果現在也看到了,根本就沒用,說不定就是因為去做那心理治療才會搞成這樣。”
沈藏澤不會對葛胥的話和想法做出任何不必要的評價,只是最後又問了句:“伯父,我想請問,你們請的辯護律師,是葛小姐自己想要找的嗎?”
“是小萱自己要找的,這事發生後,我們也見不到小萱,說是犯罪嫌疑人的犯罪情節嚴重不可取保候審,後來警方通知我們,說小萱在錄完口供後表示要請辯護律師,讓我們代為委託。”葛胥說道,他跟鄭盼苳一直都想跟葛子萱見一面,然而警方告訴他們以葛子萱的情況是不能取保候審的,並且由於情況不穩定,目前是保外就醫在醫院接受看押的狀態。
“好的。謝謝伯父伯母的配合,我沒有其他問題了。”沈藏澤收起錄音筆,他看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的鄭盼苳,雙手按在膝蓋上卻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對葛胥說道:“伯父,有件事我想向你說明一下,首先抑鬱症並不是西方搞出來唬人的,而是確實存在的精神障礙,患者不僅會情緒低落,發生自殘等行為,嚴重的還會發生軀體化,甚至還會可能發生妄想、幻覺等精神病性症狀。而葛小姐,經醫院的精神科醫生診斷,她已經不是單純的産後抑鬱症,而是雙相情感障礙,也就是既有躁狂症又有抑鬱症,同時還伴有嚴重焦慮症狀以及精神高度緊張無法入睡的病症,而這個病,會對大腦的功能造成損害。你可以不理解自己女兒,但我希望你能明白,葛小姐一直以來都備受精神疾病困擾,會發生這個慘案,並不是葛小姐一個人的錯。”
如果只是抑鬱症,他們公安機關是不可能同意保外就醫的,而葛子萱在醫院被看押,是經過嚴格的醫生診斷,判斷她患有雙相情感障礙並且病情嚴重,這才批準安排保外就醫。
沈藏澤站起身,他知道自己不該多嘴,身為偵查案子的負責人,他的職責是查出真相逮捕犯人還受害者一個公道,而不應該對犯罪嫌疑人的家屬說這些非必要的話;葛子萱雖然投案自首又有監控錄影證明她就是兇手,然將案子前後梳理完,在他個人的角度,葛子萱同樣也是受害者。
明明也是受害者,明明之前那麼努力的發出求救,卻始終沒有人真正向她伸出援手。
直到現在,葛子萱自己要找辯護律師,在這樣身心俱毀的絕境中,她還在努力想要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