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閆冧的態度,沈藏澤並沒有表現出半點的在意或不適,只繼續問道:“在收到綁匪的電話後,請問你們夫妻二人和其他幾對父母是否曾經有想過報警尋求警方幫助?”
聽到這個問題,閆冧先是揉了一把臉,然後又連鼻腔一起用力嘆了口氣,道:“有過,我妻子一開始並不希望我按綁匪說的給贖金,而且當時其他幾個孩子的父母都在朝我發火,認為是我請他們來的,既然要在酒店辦生日派對就該做好安保,現在孩子丟了責任都在我,所以我們當時吵得特別厲害。而且在接到綁匪電話後,我們主要也是分成兩派在爭吵,但畢竟都是做父母的,情緒特別激動焦急,所以對當時的情況記憶上也有些混亂,具體到底是誰要報警誰反對,說實話我也記不清了。”
沈藏澤簡單的做了下記錄,不帶任何責備語氣地說道:“在情緒極度恐慌和激動的時候,記不清當時的情況是很正常的事,閆先生倒也不用太過於逼迫自己。那麼,請問最後你們達成共識不報警的最主要原因是什麼?”
“主要還是因為綁匪在電話裡威脅我們,說是會一直監視我們,要是我們膽敢報警,他就立馬拿孩子開刀,到時候不保證會讓孩子全須全尾的回來。我們也不知道綁匪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監視我們,可為了孩子們的安全著想,我們也不敢冒險,萬一報警後綁匪知道了,惱羞成怒真對孩子們下手怎麼辦?”閆冧說著表情痛苦地搖了搖頭,又滿是悔恨地用手錘了幾下胸口,“我當時想,綁匪綁架孩子無非就是要錢,這錢我們也不是拿不出來,只要能讓孩子們安全回來,把綁匪要求的贖金給出去又能怎樣?錢難道還能重要得過孩子們的命嗎?”
沈藏澤看著閆冧那悔不當初的樣子,並沒有說話,只微側過臉瞥了林霜柏一眼。
推一下鼻樑上的眼鏡,林霜柏在閆冧抬手掩面平複了一下情緒後,以不帶半點情緒的平靜聲線問道:“閆先生,我想請問一下,在聽到綁匪提出的贖金金額時,你和你的妻子,或是其他幾對父母,沒有人對這個金額以及綁匪的說出金額時的表達方式感到奇怪嗎?”
閆冧說道:“事後的確覺得有些奇怪,可是當時接到綁匪電話後我們人都慌了,哪裡還想得到那麼多。”
林霜柏略一頷首,對沈藏澤說道:“沈隊,我們先讓閆先生休息一下吧,且不提自案發起閆先生就一直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在閆先生女兒的屍體被發現,閆先生來局裡認完屍後又接受了經偵的問話,之後又在這裡等了這麼長時間,我個人認為閆先生的身心和精神都已過於疲憊,並不適合再繼續接受問話。”
“確實,是我考慮不全,我太急於找出有用的線索,反而忽略了閆先生的心情和身體狀況,非常抱歉。”沈藏澤對林霜柏的話表示認同,於是面露歉意的對閆冧說道:“閆先生請你在這裡再坐一會,如果有任何需要請告知其他警員,我們會盡可能滿足你的要求。由於其他幾位受害者父親還在接受問話,待他們的問話結束後,我會盡快安排警員護送你回家。”
說完,沈藏澤跟林霜柏起身,禮貌性的向閆冧微一欠身後就又一同離開了詢問室。
關上詢問室的門,也不等回監控室,沈藏澤還站在走廊訊問室的門口前就立即問林霜柏:“你怎麼看?”
“閆冧手腕上戴的腕錶,知道是什麼牌子麼?”林霜柏沒有直接回答沈藏澤的問題,卻反過來丟擲了問題。
沈藏澤皺了皺眉,道:“我對奢侈品沒有什麼概念,他那手錶什麼牌子我是不知道,只知道那手錶鑲那麼多鑽,騷氣得生怕不知道他有錢。還有就是,他手錶戴在右手,應該是個左撇子。”
“那是piaget伯爵poo eperador雙時區腕錶。如果我沒記錯,這只腕錶是鍍銠飾面18k白金錶殼和表盤,表殼上鑲飾136顆2.6克拉的切割美鑽,表盤上則鑲飾164顆0.4克拉的切割美鑽;而表盤中央鑲飾白色珍珠母貝,搭配鍍銠飾面18k白金時標。這只腕錶的價格是六十五萬,不算特別貴,但如你所說,設計得足夠高調,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奢侈腕錶。”林霜柏說出腕錶的牌子和價格的語氣,平常得好像是在隨口談及一隻一兩百塊的普通手錶,完全是不認為這有多高階有錢的態度。
雖然沈藏澤很想保持平常心,但在林霜柏說出六十五萬不是特別貴的時候,他還是被這種真正有錢人不經意的炫富弄得無語了幾秒。
懶得去問林霜柏為什麼沒事要去記一隻腕錶到底鑲了多少顆鑽石,沈藏澤忍下短暫仇富一下的沖動,問道:“所以你想表達的重點是?”
林霜柏也不更多拐彎抹角,解釋道:“真正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有錢人,其實大多數更偏好工藝精湛但設計低調有品格的奢侈品,而不會恨不得把所有名牌都穿在身上來彰顯自己有錢。閆冧這個人,是普通家庭出身,雖然如今已經成了富商,但心態和表現上還是跟出生在豪門的富豪有相對明顯的差異,他會更傾向於高調鋪張的行事以及表現。另外他是靠經濟案積累的財富,作為曾經的高管,操盤總指揮,後來又參與製造p2p‘龐氏’騙局,他對數字可以說是無比敏感,抗壓能力也絕非常人能相比。”
話到這裡,沈藏澤已經明白了林霜柏的意思:“閆冧在撒謊,他在綁匪說出贖金金額後就已經察覺到不是普通的綁架勒索,沒有立即報警也並不是因為綁匪威脅會傷害孩子那麼簡單。包括他說對當時的情況記憶混亂,也都是假話。”
林霜柏臉色微沉,幽黑的雙眸目光冷然:“恐怕他跟其他幾對受害者父母,在達成不報警的共識,又或是來局裡之前就已經串好了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