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有些不受控地走偏一秒,沈藏澤有些懷疑地問道:“你該不會,儲存了那個影片吧?”
視線遊移向一旁,林霜柏一本正經道:“我們在討論案子,你別扯到其他話題上。”
沈藏澤挑眉,微微歪頭觀察了林霜柏一會,肯定道:“那就是儲存了,讓我來猜一下,你是不是這些年一直都在關注我,沒事還要在網上搜我的名字,否則以你的性格,不發朋友圈,不用其他社交平臺,卻竟然知道我很久以前在微博上有過一次大範圍出圈。”
說完用腳勾住林霜柏的電腦椅,把他連人帶椅的勾向自己,然後伸手去撥開林霜柏耳側的頭發,果不其然看到耳垂微微有點發紅,沈藏澤輕笑一下,忽然就覺得有點可惜。
要是沒有股票操縱案,沒有連環綁架兇殺案,出現在他面前的林順安,會怎麼跟他表白,又會有多純情,指不定會像是他身邊的人形金毛大狗,一見到他就笑得陽光燦爛。
林霜柏清了清喉嚨,帶著幾分的不自在:“沒有刻意關注,只是有時候聽蔡局提起你,會問一下。”
他對沈藏澤沒有那麼多窺探欲,只是希望沈藏澤能過得好。出國以後他光是活著,努力重頭來過就已經快要耗光所有力氣,僅有的那麼一點光,是王如意給他的。他在國外多年,自知沒資格去人墓前打擾,只能每年清明時請蔡局幫忙給夏蓉蓉墓前送上一束菊花。
後來在國外的生活漸漸開始好轉,他開始有點空閑的時間和精力,偷偷去想自己記憶裡的沈藏澤。只是那時候他連一張沈藏澤的照片都沒有,偶爾想起沈藏澤時,甚至都會懷疑沈藏澤是不是真的長自己記憶中的模樣,會不會這麼多年過去了,沈藏澤已經變了,自己的記憶也或許已經不再可靠。
是那一次,安善跟他聯系時告訴他,那兩天沈藏澤在網上熱度很高,因為出任務被拍照片影片放網上了,於是已經很久不用社交軟體的他特意下了一個微博,然後註冊一個號,在那些照片和影片被全網刪除前及時儲存了一份到自己手機裡。
“我說,等舊案查出真相後,我跟蔡局申請一下因私出境的批文,你帶我去你讀書生活的地方逛逛,一起拍點照吧。”沈藏澤說道,他們還沒一起拍過照,到底是不能公開的關系,林霜柏總是擔憂之後會出什麼事,連一張手機合拍都不肯跟他拍,微信聊天記錄也全都是公事公辦的工作內容。
林霜柏下意識往辦公室外看,確認辦公室的百葉窗簾將辦公室內的情況都遮擋嚴實,外面的人沒有一絲看到的可能性後,他才帶著一點猶豫去握住沈藏澤的手,道:“我沒辦法,給你什麼承諾……連和你一起光明正大站在陽光底下都辦不到,我家,我父親還有我,對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你明明應該要有更好的人在你身邊,可你卻跟我在一起了,我真的不想,讓你因為我被別人指指點點,更不想讓你因為我,被沈老隊長責怪。”
這是他一直以來都很憂心的另一件事,沈藏澤跟他在一起,不可能一輩子都不跟沈義坦白,等到跟沈義坦白那天,他們真的能夠取得沈義的諒解和接受嗎?沈義真的能接受,自己兒子選擇跟殺了自己妻子的殺人犯的兒子在一起?
可能性幾乎為零。
沈藏澤那天是抱著怎樣的覺悟來找他,又是承受了多少壓力選擇跟他在一起,他是真的很怕,很怕自己到最後還是讓沈藏澤失望,讓沈藏澤因為他而受千夫所指。
“柏,決定是我自己做的,路也是我自己選的,你沒逼過我,無論將來結果如何,我都能承擔,並且,是我應該要承擔的。”沈藏澤很清楚自己之後要面對什麼,對沈義來說,恐怕光是同性戀這一點就已經很難接受了,更遑論林霜柏還是林朝一的兒子,他是已經做好了被沈義揍的準備,極端一點的情況,沈義會跟他斷絕關系也不一定。
可如果人的感情真的光憑理智和綱常倫理就能剋制,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的荒誕情感關系。
有時候越是危險的關系,反而越讓人控制不住要去跨越那條線。
或許人的本性就是如此。
他是明知道前面有可能是萬劫不複的深淵,知道林霜柏跟自己不一定就能有一個大團圓結局,還是固執地想要到林霜柏身邊去。
“我偏愛你,你也不會成為我的人生汙點,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沈藏澤用力回握一下林霜柏的手,隨即恢複認真嚴肅的神色,“說回正題,雖然現在我們沒有更多的線索資訊去推定犯人的職業,但犯人在跟你的對話中反複提到受害者和加害者,可以聽得出來他對於這兩個身份有很極端的想法,並且,他作為股票操縱案的受害者,是要透過自己的方式讓當年的加害者跟自己對換身份,讓當年的加害者感受自己曾經有過的痛苦和絕望。”
“如果假定現在這起綁架案也是這個犯人策劃實施,那麼首先他是個多重殺人犯,其次,他是個追求權力感和控制谷欠的濫殺者。從直播自殺爆炸案就能看出,他操控馮娜娜代替他實施了所有傷害人的暴行,不直接參與殺人的行為,卻以旁觀者的身份享受了成功殺人以及傷人所帶去的滿足感。一般濫殺會有五種型別的動機,分別是複仇、權利、忠誠、利益和恐怖。最為常見的濫殺動機是複仇,針對特定的人或群體。但很多時候,以複仇為目的的濫殺者會同時享受制造恐懼,對被害人進行控制的感受。這個犯人是個很典型的例子,他不僅以複仇為目的策劃了殺人,還透過操縱他人實施自己的殺人計劃去獲取權力感,滿足自己的控制谷欠。”林霜柏邊說邊又點開了一個檔案檔,從裡面調出了一份不久前才發給他的案件資料。
“鄭大彪你還記得嗎?他在爆炸案發生前就逃往了海外,而我當時接到的這個電話,也是從海外打來的,所以我在把電話錄音給蔡局聽時也曾推測鄭大彪就是犯人的下一個目標。就在兩周前,我收到了國外的前同事郵件,鄭大彪在拉斯維加斯賭城遭遇槍殺,由於身上財物被搶奪一空,因此最後警方結案定論是因為連日在賭場中贏錢被人盯上,最後遭遇持槍搶劫慘死在搶匪的槍口下。”
沈藏澤聽完先是有些愕然,隨即忍不住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你們國外警察辦案,都,呃,這麼草率的嗎?”
“……我只能保證我經手的案件不會草率結案,還有,我現在已經回國了,是刑偵支隊的顧問,不要再把我歸到國外去。”林霜柏幾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嘴角,表達完自己的不滿後又繼續說道:“雖然不排除犯人透過操縱他人實施犯罪計劃,所以犯人所在地並不是最關鍵點,但我還是傾向,在這起綁架案發生時,犯人已經回到國內。另外,從作案時間來看,犯人有一定冷卻期,所以嚴格來說,他是個混合型系列殺人犯。我推測,由於股票操縱案的影響,他在一段時間內的家庭環境應該相當貧苦,而且有可能遭遇過虐待或是家庭成員酗酒的問題,還有一定可能性經歷重組家庭或是被領養,年齡大約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教育程度偏高,至少達到碩士畢業。”
沈藏澤用手機記下林霜柏提到的特徵,然後說道:“據我所知,有很多系列殺人犯會很追求所謂的psychoogica reards,像你剛剛提到的控制,還有操控支配,都是他們的興奮點。”
“沒錯,還有一點是他們會很渴望或是享受媒體關注。而這個犯人,一再利用引發輿論,很顯然也是想要吸引媒體的關注。這種系列殺人犯的行動都會預先策劃,組織性極強,有目標導向,甚至有一部分的系列殺人犯會把這種犯罪行為看作是跟執法部門或公眾在玩遊戲,每次犯罪成功都會讓他們竊喜。”林霜柏說到這裡時停頓了一下,表情變得更為凝重,“殺人行為是犯罪行為中最為兇殘嚴重的致人死亡的罪行,這種行為會對一個人産生不可逆的深遠影響,而系列殺人犯,在持續不斷的殺人過程中,內心也會變得越來越殘忍冷血,並且整個價值觀體系和認知過程都會發生極端的扭曲。”
沈藏澤想到自己曾經經手過的幾個系列殺人犯的案子,頷首道:“所以這個犯人才會在跟你的對話中,反複提到受害者和加害者。他對這兩個身份的認知已經跟一般人完全不一樣,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這個人在生活中很有可能形象良好,甚至被身邊的同事朋友稱贊是一個十分善良可靠的好人。”
有時候越危險的人,反而越清楚知道如何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平凡無害好善樂施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