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聽到安姒回答,滿意了,又側過頭來看向厲遠,抬手。
厲遠躬了躬背,把後脖頸露出來。
小時候他後背癢癢,奶奶就喜歡這樣給他撓,後來他一想家,就跑奶奶這裡撒嬌,都是這個動作。
老太太照例在他脖頸上揉揉,不過這次動作比較敷衍,眼神全留在安姒身上。
“小遠,你上次回來的時候怎麼不帶安老師回來呢?”
老太太一句話問得,在場幾個的表情全變得值得琢磨了。
厲銘道:“媽你糊塗了,這個混球六年多沒回家了,你什麼時候看到他的。”
老太太立刻反駁:“你才老糊塗,我明明春天時候才看到的小遠,家裡的阿膠桃花糕還沒吃完呢,就是他帶的。”
厲銘臉色一黑,看向厲遠:“春天?”
安姒觀察了下,好像猜到了什麼,抿起唇,忍住笑。
既然厲遠偷偷回家看過奶奶,那他一定也偷偷看過厲銘,只不過看這個樣子,他瞞得挺好。
厲遠也不瞞了,起身雙手搭在厲銘肩上:“爸,雪茄抽完了告訴我,再給你弄點。”
“雪茄,那不是商……”厲銘話說到一半,反應過來。
哪裡是商策敬重他這個退了位的老頭,每年時不時地給他從各個地方淘好吃的,好玩的,什麼絕版的古玉,雪茄,人參……
“你個混球聯合商策那小子耍你老子。”厲銘說著氣,可心裡卻酸,話說到一半聲調都變了變。
“小遠,這次回來,多待一段時間,陪安老師好好在帝都玩一玩,吃一吃好不好?”
厲遠點頭:“聽你的。”
厲銘難得看到小兒子這麼聽話,心裡又是一番感慨。
晚宴也沒別人來,厲山忙著訂婚宴得明天才有時間。一下子讓安老師見太多人,厲銘也怕人家不適應,索性也沒硬叫他們了。
就一家人吃個飯。
前面老太太拉著安姒的手一路問話,小姑娘側身就著老人,始終帶著溫柔的笑,厲銘看著是十分滿意。
小兒子也變了好多,從前狂妄恣意,幾句話就要跟他吵起來。
現在穩重了,知道疼人了,進電梯的時候看著奶奶,還知道拉著他,再護著自己的女人。
厲銘心裡嘆了口氣,大半輩子的人生活得比誰都瀟灑,可到了最後才發現這份瀟灑是中間九年最小兒子成長道路上的空白,用一個父親的缺席換來的。
如果重來一次的話,他寧可不要現在的商業帝國。
安姒本以為這頓飯有不少人在,到了主飯桌才發現真的只是一道平常的晚飯。
而且也沒有她在網上查的吃飯禮數,很簡單的起菜之後,一家人就有說有笑吃著飯,漸漸地她都忘記了面前的老太太曾經也叱吒風雲,面前的老爺子一手建立了現在厲氏豪門,地位在全帝都都舉足輕重。
他們好像就是平常的奶奶和父親,待人和藹,談話間跟多的是圍繞安姒在大學的一些話題,以及她研究的學術方向等等。
一頓飯吃得很就著安姒,沒有牽扯到她根本不懂的一些商業,或者層次上的差距。
來之前安姒已經有過心理準備,她跟厲遠的圈層著實不同。門第之別怎麼裝也裝不出來,她不可能短時間內就熟悉豪門的各項禮儀,人脈如何交往捋順也是難題,就連最簡單的聊天談話恐怕都是鴻溝。別說厲銘和奶奶,就連喬奇和吳海根厲遠談起一些別的話題時候,她很多次都是聽不懂的。
有些知識體系和見識是需要一定的金錢量才能換取,別人生活中司空見慣的玩意,對於安姒這樣的普通家庭可能一輩子也不能接觸一次。
正如飛鳥不可能知曉深海鹹澀的滋味,遊魚也不能體驗碧海藍天振翅萬裡。
安姒換了個角度想,如果她現場做一場金融報告的話,厲遠也照樣一個字都聽不懂。如果厲銘直接跟厲遠談董事會細則,如何管理一個萬人跨國公司,一時之間怕他也難辦。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盲點,每個人也有每個人的特長,無需妄自菲薄,盡力做好自己。
安姒承認她不是個樂觀的人,沒有厲遠前路雖難也不掛於心那麼灑脫,這正是他吸引她的地方。她對這段感情退縮過,沒有信心過,望而卻步過,可慶幸的是,對方一直都沒有放棄過。
事到如今,她也必須勇敢地向前走一次,不能永遠地原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