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總通完電話的第二天,苟文生就向醫院請了假,理由是探親。
院裡的人都知道,這位精神科老大是孤兒出身,怎麼會忽然冒出個親戚。
不過到了主任這個級別,即便是找個藉口,也不會有人去細究。
這次,苟文生的目的地是大洋彼岸。
那時候加州剛剛發生了地震,機場雖然已經恢復運營,但旅客少的可憐。
邁步走向出口的時候,他心裡一直是忐忑的,總覺著這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那一晚,周總在電話裡告訴他,他失蹤多年的母親還活著,目前就在美國。
聽到這個訊息,他一直是木呆呆的,神情一直在恍惚之中,他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千辛萬苦都沒有找到一點線索,幸福卻忽然撞上門來。
做了三十多年的孤兒,他終於再次可以見到母親了,這種心情一般人是難於理解的,其實他自己也很難說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其實,在內心深處,他一直覺著周總是在騙自己,可是他又完全沒有勇氣去戳穿這個謊言。
就要見到媽媽了,他在心裡對自己反覆說著,平靜的臉上肌肉一直在微微聳動,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刻是該哭還是該笑。
在加州北部的一座小城,他先是見到了周總,依舊是那樣睿智、慈祥,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他們見面的地方綠樹、白屋,裡面靜悄悄的,偶爾能夠看到有護工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在草坪上山太陽。
周總介紹,這裡是公司建立的一個公益專案,主要的目的是幫助有心理障礙的孤寡老人。
三年前,他們和東北一所老人院建立了合作關係,那裡的三位老人遠涉重洋被接到這進行療養和恢復治療。
其中有兩位男性,一位女性。
這三位老人並非痴呆,而是患上了某種失憶症,他們生活基本可以自理,但卻完全不記得自己是誰。
據東北那所老人院講,這三位老人是在六年前在靠近邊境的一座大山裡被發現的。
巡山的民警原本是要救助幾位迷路的驢友,結果意外在一座山洞裡發現了三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他們沒有身份證,也說不清自己是誰,最後在醫院做完檢查後就集體送到老人院安置。
經過幾年的護理和治療,老人們的身體健健復原,但精神上依舊沒什麼變化,他們依然說不出來,自己是誰,家在哪裡,為何會流落到山上。
不過從三人的談吐來看,他們肯定不是山裡人,尤其是其中那位女性,其字跡工整漂亮,一看就是讀過書的。
甚至在和老人院的心理醫生交流時,她還談了不少自己對心裡治療的想法,這些話非常專業,絕對不是普通的愛好者能夠說得出來的。
而兩位男性老者也不簡單,一個在工程電氣方面似乎很有研究,另外一位則是精通三門外語。
老人院方面就猜想,從這三位的學識、談吐來看,他們肯定是知識分子。
但不知道為什麼會集體失憶,並且被丟棄到一個山洞中,從山洞裡生活的痕跡來看,他們在那裡至少已經生過了數年。
雖然,那片山林有大量的松果、榛子可以食用,但是人們還是很難想象三位失憶的老年知識分子是怎麼在那裡活下來的。
幾年的治療都沒能解開他們的身世之謎,剛好周總的這個公益機構成立,於是幾位老人就被接到美國。
周總告訴苟文生,他們這所機構基本不會對入住的老人使用藥物,主要是靠行為疏導。
比如,這三位從遠方而來的老人在這裡主要的時間都在寫作。
“開始的時候,我們就是請他們寫日記。後來他們寫的日記越來越長,其中不少內容都和目前的生活無關。
漸漸地這類內容越來越多,我們也根據這些特殊日記漸漸整理出了一些脈絡。
譬如那位有工程電氣知識的老人,他的日記裡提到了不少水電站方面的工程和技術問題,其中還有一些翔實的資料和紮實的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