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零點之後,白日裡人流如潮的三道營衚衕會是什麼樣子。
李旦在衚衕口下車時,就被蜂鳴般的人聲吸引了。這聲音似乎是被人刻意壓著,根本無法宣洩,只能從一個狹窄的縫隙中溢位來,滴滴答答,綿密而富有韌性。
現場沒有一個人大聲喧譁,嘈雜的聲音卻如暴雨後街道上的流水般衝進耳道,摩擦著耳鼓。
向東走53米,11年部隊生活練出來的七五步,讓他不用心算也能準確得出距離。這已經是一種直覺!
正前方偏左,一片彩色的人影聚集在晦暗昏黃的路燈下,距離產生的臆想中,這些人很像扎紙店裡的紙人、紙馬,在火光映照下微微顫動。當然,這不是事實,只是李旦的一種錯覺,一瞬間的錯覺。
走到十五米內,眼前的紛亂的色彩開始分化,t恤、短褲、短裙,或是過膝的大汗衫。聚集在一起的所有男男女女的大腿都裸露著,除了身上不多的衣服,所有人的頭髮都是彩色的!
仔細觀察,每個人的耳朵、鼻子、脖子、手腕上大多掛著各異的金屬或塑膠的環形飾品。而裸露的大片肌膚上,黑色、藍色的紋身在路燈的光暈裡如皮影般浮動著。李旦忽然有種怪異的感覺,這些人似乎不需要區分男女。
人群左邊的門楣上,22號的藍牌閃爍著幽光,這是一個沒有名字的酒吧,或者說門牌號就是它的名字。不用問,這群人正在等待酒吧開門。李旦要見的人也約在這裡。
15分鐘後,也就是零點47分,紅色的油漆大門開了。不過讓李旦意外的是,這群打扮前衛的紅男綠女沒有預想中的向前擁擠,反而是平和有序的緩緩邁步進入。
跟著人群走進來,店堂並不算大,當然也不算太小,大約80平米左右,外加一個不到5平米的吧檯。店內,桌椅擺放的並不密集,讓進入的人感覺到一絲疏曠。先於李旦進入的四十多人很快各自三兩相聚坐下來。
掃視一週後,李旦發現,大堂的東北角有道僅容一人透過的木質樓梯。之前,電話裡說到的二樓見,應該是從這裡上去。
沒有理會其它人,李旦幾步走到過去,抬腳上了臺階。一分鐘後,從狹窄的樓梯一鑽出來,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一個偌大的露臺呈現在面前。
露臺地板和四周的欄杆都是用越南鐵木做的,在燈光下顯出油亮的黑褐色。露天空間的中間和靠北的欄杆處都設了長條座椅,之前進入的,已經有十幾人在中間的位置上就坐。
李旦簡單掃視一圈兒,便走到北邊,在靠近梧桐樹的一張排椅上坐下。
一支菸剛剛抽完。眼睛的餘光裡,一條纖細的身影款款走來,雖然沒有看到面容,但細瘦的身材和輕盈的腳步,都說明,這是個非常年輕的女人,應該就是今晚要見的人。<y,是一位來自加州的女孩,剛剛大學畢業。不過通話時,她的聲音有些淡淡的,不知是性格使然,還是在刻意掩藏自己。不過,對李旦而言,這並不重要。只要自己同意接下她的委託,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事情做好。任務完成後,他們不會再聯絡,就是永遠的陌路人,這也是他的原則。
“久等了!”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這個白人女孩並沒有做出太多客套。李旦也只是欠了欠身,沒有發出聲音。女孩認真地打量著李旦,特別在他額角的疤痕上停留了一下,然後點了一下頭,似乎是確認人沒有搞錯。然後,就直接坐下來後,沒有再說話,低頭從隨身的小包裡拿出一個信封。
“我手頭的資料都在裡面了,另外就是1000美元定金,後面的錢會按約定來支付。”
和之前接觸的很多委託人不同,眼前的女孩說話時情緒沒有太多波動,聲音也是淡淡的,似乎這件事與自己沒有太多關係。這與之前,請求自己幫忙時,有很大不同。李旦心裡多少有些疑惑。
但仔細想想,前面的兩次電話交流,對方遠在萬里之外的美國,心態和現在肯定不同。對一般人而言,自己這種職業意味著危險,人們多少是有些忌憚的。一個人跑到異國他鄉,因為缺少安全感而和自己保持距離,這也不難理解。
想到這些,他直接接拿過信封,順手捏了一下,感覺裡面除了錢之外,並沒有太多東西。
沒有猶豫,他迅速地把信封直接揣進了上衣口袋。到這裡,見面似乎可以結束了,這和以往的任務沒有太多區別,所有的委託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不願意過多暴露自己的隱私。
但是,對於這次的委託,李旦感覺有些細節還是要了解一下的。畢竟,去尋找一個二十年前的人,一個曾經在美國失蹤,銷聲匿跡多年,又在京城突然出現,然後再次失蹤。如果不是ay的描述有問題,那麼這個神秘人肯定是在刻意隱藏行跡。在這種情況下,只靠照片和幾句說明是遠遠不夠的。<y臉上蒼白,眼神有些慌亂,甚至是驚恐。還沒等李旦出聲,她就突然間站起身來,沒有任何徵兆地,猛地向左前方跑去,如一隻受驚的羚羊一般。
露臺不比平地,女孩兒速度太快了。跑出六米之後,腹部剛好撞上露臺邊緣的欄杆,下半身馬上一頓,可上身卻藉著慣性迅速向前衝撲去,根本剎不住,一瞬間,整個人就翻身墜向了樓下。緊接著,悶悶的重物的落地聲傳來。
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從她起身到落地,不會超過兩秒鐘。
<y已經仰面躺在五米下的青石路面上。
年輕的身體一動不動,在昏黃的燈光下,她淡黃色的頭髮像佛光一樣散落在蒼白的臉部周圍。
喜歡亡靈訊號之午夜之歌請大家收藏:()亡靈訊號之午夜之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