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天尚未透亮時,各營中已是炊煙裊裊,廚軍們殺豬宰羊,把上好的白米下鍋,過不多時,方圓十數里便已被飯香肉香所籠罩。對於許多士兵來說,這也許是他們此生吃到最豐盛的一頓早餐,或者也是他們最後的一餐。因為他們就要再一次出征了,打仗是會死人的,但是誰也不在乎。
辰時,東阿城外大營的校場上,已是人山人海,三萬多名整裝待發的戰士,靜靜的站在校場的中央。晨風吹拂著旗幟和戰袍,戰士們手持兵刃,紋絲不動,一個個如鐵塔般巍然而立。
靜寂的人群,突然間嘈雜起來,伴隨著充滿擁戴之意的歡呼聲,他們的統帥,曹大將軍騎著高頭駿馬緩緩的走上校閱臺,他的濃眉緊壓著一對鷹隼般的銳眼,那雙眼睛裡有一種東西,彷彿在凝視,卻又彷彿在沉思,透露著令人心安的堅毅和沉穩。
曹變蛟昂起首,正視著校臺之前,陽光傾瀉,只見刀矛如林,戰甲耀眼,一眼望去,火紅一片,鋪天蓋地一般,氣勢甚是浩蕩。
深吸過一口氣,曹變蛟將手中的佩刀猛然一揮,高聲喝道:“出戰”
馬蹄聲如雷,鼓聲與牛角聲如悶雷般激盪,遍營的旗幟如波濤起伏而動,三萬將士,他們的呼吸聲竟也彷彿匯聚成一處,在甲冑撞擊的金屬潮聲中,緩緩的開出營外,連綿十餘里,一座座大營中,一隊隊的步騎徐徐而出,向南而去。
“報……”蜀山湖畔的清軍大營之中,一支快騎疾馳入營,直奔眾軍帥帳。
“報……大將軍,東阿失守了,昨日清晨時分,明朝大將軍曹變蛟親率五萬大軍兵臨東阿,只兩個時辰而已,東阿就失守了,駙馬李率泰戰死,我軍上萬將士或死或俘,只有寥寥幾百人逃脫。”
“什麼……”何洛會也是大驚失色,曹變蛟突然就殺來了,那就說明洪承疇那一路兵馬是徹底的完蛋了,五萬大軍吶,怎麼說沒就沒了,何洛會也是想象不出來,在心中暗自猜想,會不會是洪承疇叛變投降了,但那已經不重要了,現在自己這邊南有袁樞幾十萬人馬,西面是運河與湖沼,必須突圍了,否則就真的要全軍覆滅於此了。
“傳我軍令,全軍立即拔營,向大名府方向撤退,命尚可喜殿後。”何洛會顧不得許多了,眼下必須要撤,但是往東撤離最為不明智,曹變蛟已經佔領山東,這個時候深入山東腹地,就會隨時被他們困住,只能先撤往大名府,然後經歸德退往真定再說了,留下尚可喜斷後,也是想盡可能的保全滿洲八旗兵力,讓這些漢八旗和綠營兵去送死好了。
梁山水泊,湖沼遍地,不熟悉的人根本沒辦法透過,為了避開明軍的水師,何洛會只能從此間經過,穿越十餘里的湖澤之地,因為這裡明軍的水師大船根本沒辦法進來,小船進來了與他們也不擔心,這樣他們就不會遭到截擊,為了順利透過此地,何洛會找來了一個本地的鄉民,以重金收買,讓他帶路。
“老鄉,這還有多遠吶!”何洛會騎在馬上,也是有些焦急起來,烈日當空,將士們都是有些疲倦了,都走了一個時辰了,還沒有走出去。
那鬚髮皆已經灰白的老農當下也是笑呵呵的說道:“不遠了,最多也就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走出去了,大人忍耐一下吧!”
“好!老鄉,只要你帶著我們走出去,一千兩黃金我就立馬奉上!”何洛會也是露出了笑容,一炷香時間,應該不遠了。
沒走多遠,一條小河出現在他們面前,當下那老農也是連忙說道:“大人,穿過這條小河之後,再往前不到三里,就出去了。”
“好!將士們,馬上就要透過了,加快步伐,走出沼澤之後,大家就可以歇息了!”何洛會也是隨即高喊起來。
“啊…啊…救命……”就在清軍渡河之際,突然下水的一群人紛紛高喊起來,身後的人也都是立馬停下了腳步,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迅速的沉入泥水之下,都是驚呆了,所有人都是嚇得倒退了幾步,剛剛看到人入水,不到幾息功夫,人就沒了,相救都來不及。
“怎麼回事?”何洛會聽到動靜,也是蹙眉問道。
一個牛錄慌慌張張的奔跑回來,向何洛會稟報道:“大將軍,不好了,前面那條河有古怪,我們的人下水之後,立馬就沉了進去,上百多個人說沒就沒了。”
何洛會心內一顫,立馬瞪著那老農說道:“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哈哈……怎麼回事,這條河叫做死溝,深大數丈,你們想渡過去,沒門,我乃大明的百姓,祖上也是大明的官吏,豈會因為你們一點銅臭而出賣國家,你們想逃走,沒門,你們殺我百姓,害的我大明多少無辜受屠戮,你們的死期到了……”
“豈有此理,找死!”當下何洛會也是惱怒不已,揮刀劈殺過去,那老農血濺當場,一個忠於國家民族大義的平民百姓,連姓名都不為人知,也是奉獻出了自己的性命。
“將軍,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這條河溝足有三丈寬,我們想過去需要搭建浮橋,可是這周圍只有草,連根木頭都沒有,怎麼渡過去啊!”旁邊的杜爾祜也是詢問道。
何洛會也是思索起來,親自上前察看,半晌之後也是露出了會心的笑容,說道:“也不難辦,告訴將士們,將手中的長槍都綁起來,形成兩根長柱子,然後在於上面鋪上鎧甲,鎧甲堅固,足可踩踏,這樣不就成了一架浮橋嗎?”
“可是這些兵器和鎧甲……若是沒了這些,接下來遇到戰事,我們的將士到時候……”
“現在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呀,若是不過去,那就只能回去,明軍早就追上來了,為了進沼澤,我們可是將火炮大車都燒燬了,現在這個時候回去與明軍交戰,有勝算嗎?”何洛會也是解釋道,這個時候哪裡還能在乎的了那麼多呢,只能犧牲一部分人了。
“末將明白了,末將這就去辦!”當即杜爾祜也是命人按照何洛會所言去辦,用長槍為支架,以鎧甲為布幔,搭建浮橋,幾萬大軍需要的浮橋那是上百架,而三四千將士也是奉獻出了鎧甲和長槍,成了赤手空拳計程車兵了。
按照何洛會的辦法,果然有效,幾萬人馬迅速透過了浮橋,當然也是不幸的人,浮橋踩踏鬆動,直接掉下去的,而他們的鎧甲也是殘破,兵器折斷不少,只有少數人拿回了自己的東西,當即何洛會等人繼續行進,按照太陽和指南針的指示,終於走出了沼澤地,來到安山湖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