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願意,不妨多住些日子,留在我們寨子裡過端節。水族的端節就像你們漢族的春節一樣隆重,到時候外寨的人都會回到內寨來,場面相當熱鬧。或者你要是覺得內寨冷清,等傷好了可以住到外寨去,吳商媽媽那邊苗族的節日更多,每個月都有這樣熱鬧的場面。”宣翊很熱情,一路走一路講,給我埋下了許多好奇的種子。不過他口中的“端節”,讓我想到另一件事——
“好好養傷,寫封信告訴家裡,就說紅蓮留你在寨裡過端節。”鬼婆婆夢裡留給我這樣一句話,她的本意就是留我在寨子裡過端節。可端節到底是什麼時候,小白說的“卯節”又是什麼,我作為外族人一點也不瞭解。
我只知道水族人說水語,他們有自己的文字傳男不傳女,叫作“水書”。
說到水書,我突然覺得有些問題不一定非要吳商來回答。
“小白,”我舉起手腕,“你是不是也懂水書?可否幫我看看這鈴鐺裡刻著什麼?”
小白眯著眼睛看了一圈:“天色暗,看不清,回家點燈慢慢看吧。”他引著我走上碼頭的石階,“千香出門不愛帶下人,她總喜歡亂跑惹事。以後你若是下山來我家玩,就找一個叫‘吳媽’的,讓她找幾個機靈的丫頭跟著,也省得你端著碗在河邊乞討。”他邊說邊笑,讓人覺得格外溫暖。
路過碼頭的時候我們只看見了雷嬋,他倆點頭微笑表示打過招呼,我也朝雷嬋微笑點頭。雷媛估計和吳商一起去忙著集市的事了,千香和翠翠八成也跟著吳商,所以我們並沒有看見這幾個人。
算一算我順流而下來到凜江將近一個月,雖然身上還帶著傷,但吳商醫術高明,相比在醫院醫治這些傷口確實好得快了不止一星半點。起碼從面板上看沒有任何受過傷的樣子,就算是肩膀曾經被誤傷刮骨療毒,現在也都已經完全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他沒騙我,真的沒有留疤。
白宣翊一直給人一種活力、開朗的感覺。我很少從他臉上讀出憂傷,也從未從他臉上讀到古代大戶人家少爺的桀驁不馴。他很禮貌,也很謙和。如果可以離開凜江,我很想把他介紹給可可認識,因為他很可靠,會是個好丈夫。可是蘭家的詛咒還在,我不修道、不是神,對此無能為力。我很想幫助他,一想到這樣儀表堂堂又溫暖善良的人後半生逃不開臥床的命運,我心裡總會泛起一陣酸澀。
“宣翊。”走在回白家的路上,我見四下無人,便開口問道,“你是白家未來的家主,也逃不開蘭家的詛咒。你怕嗎?”
“怕什麼。”他輕笑一聲,“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躺在床上也好,坐在椅子上也好,只要能做點什麼,不是無所事事,日子總是會過去。與其渾渾噩噩,不如開開心心,怎樣活都是一輩子,不是嗎?”
他很年輕,卻把事情看得很透,我佩服他的心界,反想若是我遇見這些事,肯定哭天搶地鬱悶至極,最後逃不了早亡。“看不出來,你想得真開。”我說。
傍晚的風吹在臉上很舒服,在悶熱的湘西和黔東一帶能有這樣的風實屬來之不易,我深吸了一口氣:“好舒服的風啊!”
宣翊淺笑:“阿靈,聞見這種風,說明晚上有雨,你想逛街的夢想八成是要破滅了。”
“你聞見風就知道要下雨?那不成諸葛亮了!”我玩笑著跟他進了白家大院,院子裡靜悄悄的,彷彿沒有人一樣。
我四下觀察,他在我旁邊停下腳:“我家院子大,叔伯之間走動都在房裡說話,下人們這個時候應該在各院掌燈。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中午做了個被鬼婆婆拽住不放的夢,當然害怕。他想了想,拉起我的手:“走吧,回我那屋。”卻在拉我手的時候碰到了什麼金屬物理,冰冰涼涼的。我不記得我手上除了封魂鈴還有什麼,便抬起手來看,他大概也是覺得我手上的東西涼,和我一起抬起手來。
藉著未暗的天色和掛在廊上的燈籠,手腕上一隻雕花古樸的鐲子正散發著銀飾特有的低調收斂的光澤。雕花很精巧,魚戲蓮花圖樣,鐲口有簡易燕子對紋,簡約大氣。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因為這就是夢裡鬼婆婆從她手上摘下來套在我手上的!白天還沒有,怎麼晚上就出現了……我內心深處一陣哀嚎,白家的祖上為何如此執著,難道就因為我奶奶的孃家姓蘭,一定要給我也套上個蘭家的詛咒……什麼意思,是讓我嫁給宣翊然後給他生小孩,再然後看著我家小孩也走上半生殘疾之路?不要不要不要,我寧願嫁給盛淵也不要嫁到這個寨子裡來!
小白凝眉看了一會兒,然後他投給我一個疑問的目光:“哪兒買的?”
我撲通撲通撲通撲通亂跳的心被他這一問揪住了:“啊?”
“真是俗氣,我媽我奶奶我太奶奶都喜歡這種銀飾,你眼光真是老齡化。”他一臉嫌棄拉著我往東邊走。
納尼?俗氣?這是你……太爺爺的姑奶奶套給我的好吧!你以為我願意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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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甩開他的手:“別拉著我讓人誤會,知道的知道你怕我害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夜裡拉一個美人回來激情一宿,平白害我‘晚節不保’。”我抬起手來看那鐲子,結果那鐲子卻不見了!“哎呦喂……真是奇了怪了……”我小聲嘟囔著。
“你打住進吳商屋子裡就已經‘晚節不保’了。”小白進了一間小院,“進來。”
他一進門便有個機靈的身影迎上前來:“少爺回來了!”來人圓臉、寸頭、小眼睛,憨憨的衝我一笑,“還帶了個姑娘!”他雙手接過宣翊手裡的碗,“喲,您帶姑娘抓魚去了?”
白宣翊瞪了他一眼,轉頭對我說:“這是臨頌,我的丫鬟。”
臨頌一聽不高興了:“少爺頭一回帶姑娘回來,張嘴就說臨頌是丫鬟,不妥不妥,魚可要喂貓?”
我頭一回見到現實版的小廝,沒想到和電視裡演的一模一樣:“他從小跟你長大的?”我問。
宣翊點點頭:“那不然呢?”
“我只有在電視上才見過從小一起長大的……男僕。”說完我又覺得他們這裡沒有電,他大概不知道電視是什麼,“電視你知道不?就是一個方方正正或者這個形狀的,”我邊說邊比劃了一個大長方形,“扁扁的一個大盒子,如果通上電,裡面就會有人演戲,看上去和咱們現在正在說話的畫面差不多,而且能聽見聲音。就是在框框裡生活……嗯……就是有很多人演戲,然後你喜歡看什麼就可以從這個扁扁的盒子裡選什麼,裡面的人就演給你看,不過摸不到他們。表面就是平平的、涼涼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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