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孫一路駕著馬車帶我來到了長安城外一片廣袤卻又起伏的原野之上,他停下馬車,身後的馬隊也跟著停了下來,我不覺朝後望去,方才只顧著與他嬉鬧,竟未曾注意,身後的跟著的已不僅僅只是幾十人的馬隊而已,成百上千的金戈鐵甲、嚴陣以待計程車兵,頭上頂著紅纓,前排者騎著高頭大馬,士卒扛著鮮豔軍旗,一個個橫眉冷對,好不威武。
或許是王孫方才趕車太快了,甩了這部隊整整一段路程,我竟一直未發現,身後居然跟著這麼多人,瞬時間覺得自己好像是捲入了什麼離奇事件,一陣心悸,不由瑟縮著腦袋。
身後一個身著凜凜銀甲的英武男子從馬背上跳下來,向著我與王孫乘坐的馬車走來,朝著王孫扣手道:“韓大人,羽林已集結完畢,聽侯差遣。”
“老規矩,該怎麼辦還怎麼辦吧。”比起那人畢恭畢敬的語氣,王孫的態度倒顯得有些輕慢:“駐紮營地附近多屯些人手,闈場周圍的封鎖要嚴密,別讓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混進來。”
“那上林苑的行宮那邊……”
“陛下吩咐過,春初農忙,雖然狩獵祭祀是禮法大事,但還是一切從簡。此次狩獵,不想耽擱太久,住行帳即可,行宮那邊估計是不會去了。你只需要在行帳處,多下些功夫。”
“諾。”
“還有就是,獵物找些活蹦亂跳的,別像上一次,那鹿不經追的,跑了才多遠就跑不動了,好是掃興。”
“這次的獵物,卑職都派人仔細挑選的,保管活蹦亂跳,生猛著呢。”
“聽說了,陛下就愛這個。還有……差點望了”王孫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瞥了車上忐忑不安的我一眼:“給我的行帳裡多加床被褥,多送一份膳食。”
那銀甲男子微微怔了一下,抬起頭來匆匆打量了我一眼,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抱手行禮道:“喏,卑職告退。”說罷轉身匆匆向著身後的部隊而去,指揮調撥著那些兵士們去了。
王孫轉過身來看我,唇邊一抹輕笑,轉身又跳下馬車,向著無動於衷的我伸出手來:“莫非,你打算睡在馬車上了?”
我忐忑了半晌,伸出手去,誰知他卻一把將我拽了過去,一把摟住我的腰,把我從馬車上硬生生地抱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個大圈才放在了地上。
我慌張中扶著他的臂膀才站住腳,抬起頭看他,他臉上依舊是那紅惡作劇得逞的笑意,如同寶石一般璀璨的雙眸緊緊地盯著我。
“你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他的唇邊帶著飛揚的淺笑,眉眼動人,似乎比原野上習習而過的溫暖的春風還要嫵媚。
不知為何,我竟不敢這樣直視著他的眼神,低下頭去,半晌才輕聲說:“阿鸞。”
“什麼?”
“我叫阿鸞。青鸞鳥的鸞。”我抬起頭來,遇上他璀璨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狐疑的光。
“阿青……阿鸞……你們倆這名字倒還真是有趣。”他輕笑了一聲,一把拽住了我的手朝著原野之上走去:“我帶你四處逛逛,這兩日我們都在這裡了,陛下叫我來著巡視一下安防,還有行帳與獵物的情況。”
“陛下要來這裡?”我一聽趕忙驚慌地望向他:“那我不能在這裡……”
“怎麼?怕陛下臨幸你啊?”他一臉壞笑地望向我:“十哥都跟我說了,你這小丫頭,腦子裡面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汙穢的事情?”
我被他說得,臉上不由一陣羞紅,自子夫姐姐走後,我大約是瞭解了,所謂“臨幸”大約就是一些不可言說的羞羞的事情。之前在侯府的園中,與那位先生那樣大談“閨房之事”,著實是十分失禮又丟臉的。
“我不知指那個……我是說……我還要找阿青……”我支支吾吾地任由他牽著我漫步在原野之上。
“那件事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待這段日子忙過去,本少爺得了空,自會幫你去找找的。”他轉過頭來,嘴角依然是意氣風發的笑容:“你這丫頭是從侯府裡偷跑出來的,若是被抓回去,免不了一頓杖責的。再說了,你一個小姑娘在外面我也不放心,剛才你也看到了,長安城雖然繁華。但城中魚龍混雜,尤其那些個骯髒的乞丐賤民……所以,你就跟著我,做我的丫頭,伺候我起居就好了。”
我突然頓住了步子,側過頭去望向王孫,他一怔,也停了下來,怔怔地望著我:“怎麼了?有什麼不妥的嗎?”
“並沒有什麼不妥……只是……”我忐忑地猶豫了半天,方才輕聲問道:“王孫……為何對阿鸞這樣好?”
誰知他抬起手來,迅猛地在我的額頭上響亮地一彈,我趕忙抬起手來,捂住自己的前額,只見他一臉壞笑地望著我說:“你現在倒是知道我說要對你好了?方才在馬車上不是還蠻橫得要和我打架嗎?”
我捂著額頭,心中卻也不煩他總是這樣逗我,輕聲說:“方才事發突然,畢竟是在慌亂中被你擄上車的,我心裡難免害怕,而且你方才又那樣戲弄我……算是阿鸞有眼無珠,分不清好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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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擄上車?”他微微一怔,突然撒開我手,望著我啼笑皆非道:“要是讓十哥知道,他肯定是要氣死了……你可知你方才上的那是什麼車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他笑得前俯後仰,那樣子確實與阿青太不相同。雖然他們都是那種極其俊美的少年郎,阿青總是一副謙謙君子循規蹈矩的持重模樣,若不是他穿戴清減,定也會有人以為他是個世家公子。
而眼前的這個人,衣袂華貴,神采飛揚,可是舉手投足、言談舉止間,卻似乎絲毫不被繁文縟節所拘泥,形骸放浪,倜儻不羈。
我見他笑得似乎就差在地上打個滾了,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惹得他如此,只能傻傻地愣在一旁,看著他或手舞足蹈,或仰天大笑。
“十哥說的沒錯,你確實是個傻丫頭……”他似乎也笑夠了,臉上竟莫名地露出一絲難以言說的神色,一雙眼睛幽幽地望著我,嘴角的笑容也淡了,淺笑了半晌,對我說:“你方才不是問我為何對你這麼好嗎?”
我望著他,等他說個究竟。
他走過來,又緩緩地牽起我的手,朝著我淺淺一笑,明眸中閃爍著奇異的光亮:“只要是十哥喜歡的,王孫便喜歡。只要他高興就好……只要他高興,王孫便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