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一行人於上元節的第二日於建章宮門離開長安,按照既定安排,向各自的分兵的郡縣駛去。
劉徹立於建章宮巍峨的城樓之上,遙遙望著寥寥無幾的四隊人馬逐漸消失在長道的盡頭,遠空忽然灌來一道長風,吹得劉徹身邊的中常侍春陀趕忙勸告道:“陛下,這天冷風疾,咱們還是回去吧。”
“朕再看一看。”年輕君王的目光似乎落在遙遠無窮無極之處,銳利堅韌中卻有帶著一絲遺憾,長嘆道:“就讓他們這樣悄無聲息的走,連祭告太廟,祈求祖先保佑這樣的事,朕都是與太后攜幾個親信的重臣去的。更別說招致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送了。他們走得的可憐啊。”
“如此也是實屬無奈啊。”中常侍春陀在一旁嘆道:“既時不宣而戰的小股部隊的襲擾,自然是要兵貴神速、出其不意,大張旗鼓的送行,總是容易走漏風聲的。”
“部隊已經暗中調撥向各郡了,想必到了地方,接管到各自的部隊,情況就會好些。”劉徹無奈地嘆了一句:“朕不擔心公孫賀與李廣,李廣在軍中早有威名,將士無不馬首是瞻。公孫賀高居太僕,早些年卻也有些帶兵的經驗,想必也能讓地方心服口服。朕擔心的是公孫敖,還有衛青。朕怕邊郡將士對他們兩人不服。”
春陀頷首思忖了片刻,似乎也不得不同意地點了點頭:“公孫敖還好說些,畢竟時一直待在羽林裡頭。就是衛將軍,他與衛夫人的這層關係,說出去總是不好聽的。軍營中兵士都是靠軍工一級一級晉升的,對於衛將軍這樣憑空而降的將軍,會有不服者,也未可知。”
劉徹聽完春陀的話也不禁凝眸沉思,目光窮極之處的人馬依然消失無蹤。
他忽然長嘆一口氣道:“朕是不是錯了,朕不該要他去的。”
“陛下關照內弟心切才會有此感嘆,但衛將軍素來也算是辦事穩妥。對於陛下安排的事,也是無一不盡心竭力。更何況也有一身騎射的好功夫,叫建章軍士心服口服。”春陀緩緩勸慰道:了:“雖說上谷軍士與其並不相熟,但向來衛將軍平日的為人寬厚,想必也能很快打成一片吧。”
劉徹蹙眉,忽而啞然笑道:“朕就是看他太過忠厚老實,反倒經常被人欺負了。”
中常侍春陀聽完後也笑了:“與那幫士大夫論事,自然是能忍則忍,可到了軍中,必然是拿拳頭說話。衛大人雖然性情柔和,可這拳頭卻未必就沒有力道。奴才倒是覺得他這樣的儒將,才是剛柔並濟,恰到好處。陛下的軍中確實也缺這樣的將領。”
“說的好啊。”劉徹被中常侍的一番話說得心情豁然開朗起來:“朕本也打算是給他歷練的,只要不是太出格,朕都給他擔著。”
說罷,他轉過頭來,一臉冷笑地望著身邊中常侍春陀:“你啊,成日裡低眉順眼處理一些瑣事,可議起事來,卻頂好幾個士大夫。”
“陛下抬舉奴才了,奴才哪有那個本事,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春陀趕忙叩手笑道。
劉徹轉頭,深深望了一眼衛青等人的去向,幽嘆一聲:“走吧。”
說罷,與中常侍二人拂袖下了城樓。
長安城外,十里亭。
一路上,騎在馬上遙遙領先的驍騎將軍李廣,將其餘的人馬甩了一里多遠。
校尉韓說騎著馬跟隨著衛青走在行進隊伍的最末端,望著李廣一路飛馳翻山越嶺的勁頭不由輕怨了一句:“我怎麼讀不懂李將軍呢?出了長安城就跟兔子出了籠一樣撒丫滿山亂跑,別人都是有條不紊地行進,不是要到了城外十里亭才能分兵而行嗎?”
“或許,驍騎將軍覺得勝券在握、勢在必得吧。”衛青銀甲鋥澈,騎在馬上輕聲說道:“身經百戰的將軍著實是不一樣些,比你我來得都有底氣。”
韓說依舊嘲諷地望著遙遙領先的李廣:“就算是有底氣,也不用這麼出挑吧。你看他起馬的姿勢,完全像是已經大勝歸來了啊……”
衛青皺眉斜了他一眼,韓說立馬噤聲。
十里亭轉眼就到了,諸將皆下馬列隊。
按照規矩,原本應帝王親自帶領文武百官送行至十里亭,可踐於此次行動的機密性,劉徹僅委託韓安國代為送行。
韓安國的腿腳依舊不太靈活,終將體諒他,便不叫他下馬來了。
韓安國拿出劉徹的手書按例宣讀了一番,也大多是告慰之詞,四軍皆跪地聽完後,向著韓安國手上的詔書叩首宣誓。
“諸位請起,須臾便兵分四路,從此向山高水闊處行。就在長安,恭候各位將軍凱旋的捷報啦。”
眾將起身,向著馬上的韓安國扣手道:“末將必不辱使命。”
受節後,各自引馬,兵分四路而行。
上谷位於長安東北方向,位於右北平與於洋的西側,是此行中距離最為遙遠的一處發兵點。
衛青一行人馬不停蹄,晝夜賓士,也是在離開長安後的第四日的清晨才風塵僕僕地趕到了上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