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朗風疏,星河當空。
劉徹叫衛子夫在猗蘭殿的小花園中為他撐起一把躺椅,夜風涼爽,月色浩然。
他突然想要享受一番富貴閒人的悠哉,叫子夫煨的暖爐,烹了茶水。
猗蘭殿的庭院中有幾鼎碩大水缸,衛子夫從甘泉那邊移了幾株菡萏過來。劉徹望著月光下清豔的芙蕖,忽然輕聲道了一句想要吃蓮子。
配在一旁的衛青微怔,轉頭看向一旁烹茶的子夫。
姐姐淺笑,如月光般溫柔:“有的,在冷窖裡,子夫這就去拿。”
說罷,便匆匆而去了。
“蓮花還未謝盡,那裡來的蓮蓬?”衛青輕聲喃語了一句。
“去年存下幾罐,她沁了蜜糖,藏在冷窖裡頭,配著熱茶吃正好。”劉徹回過頭去,仰望著漫天星河:“你姐姐真好,是個能甘苦與共的妙人。”
說罷,微微回頭望著微怔的衛青,墨玉一般的眼眸閃爍一瞬莫名的光暈。
“你也是。仲卿。”
兩人的目光透過月色的帷幕相撞了片刻,衛青頷首,避開了他的眼眸:“時候也不早了,衛青該出宮了。”
劉徹望著他輕笑:“再過會兒吧,朕還有些事要和你聊聊。”
衛青回眸望向劉徹在夜色下依舊灼灼閃爍的眼眸:“今日你跑的倒是早,該說的話,一句也沒有說。如今就朕與你兩個,不妨與朕說個明白。
衛青微怔,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頷首低眉道:“臣並沒有什麼要說的。”
“呵。”劉徹輕笑,抬頭望著柔和的月色,眼中的光明明滅滅:“這事兒現在弄得朝野震盪,你怎會沒什麼可說的。”
說罷他緩緩低頭:“竇嬰原本也是出將入相,為了灌夫與田蚡的糾紛,鬧到如今這幅田地,也確實誰都想不到。太后已經絕食好幾日了,說朕只聽朝著陳爭議,卻沒有自己的主張。要朕立斬灌夫、竇嬰。丞相田蚡也是變本加厲,翻騰出竇嬰,灌夫許多痼疾沉痾,立用朝議向朕施壓。別說灌夫、竇嬰了,就說這滿朝文武,又有幾個是真正乾乾淨淨的。他田蚡的德行就當真無可挑剔?朕看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二人結怨已久,只怕是要藉著此事,徹底整倒竇嬰的。這竇嬰一倒,竇家的勢力怕是也就此傾覆了。”
衛青沉默地望劉徹的側臉,卻又不敢吭聲。
灌夫的父親為國而死,灌夫本人也是七國之亂的功臣,其英勇悍猛,在剿伐謀逆的吳王時,也是威震三軍。
如果不是大罪,只是因為喝了酒而與田蚡引發口舌之爭,本是不值得援引其他的罪狀來判處死刑的。
事情發生在田蚡迎娶燕王女的婚宴之上,灌夫與田蚡不合,原本是不願去的。
魏其侯竇嬰勸他還是藉此事去向田蚡示好,畢竟田蚡高居丞相之位,如今勢力龐大,實在沒有必要與之結怨。
灌夫聽從了魏其侯竇嬰的建議與其同去,可未想到酒宴之上又喝多了幾杯,竟爭執了起來。
竇嬰將其拉不走,程不識將軍上前勸慰也被他置之不理,田蚡下令拿下灌夫,令其入獄。
而後又蒐羅出他數條罪狀,如同大奸巨猾結交,欺壓平民百姓,積累家產數萬萬,橫行潁川,□□侵犯皇族的數條罪行。
魏其侯竇嬰為救好友,冒死上諫。
可朝中勢力早已盡歸田蚡,御史大夫韓安國保持中立態度,認為這件事只能由皇帝自行決斷。
朝中百官,除了竇太后的親信汲黯,未有一人幫魏其侯說話。
竇嬰窮途末路,也只能學著田蚡,蒐羅證據攻擊田蚡的短處。
田蚡卻滿不在乎,辯駁說,他不過就是愛如此聲色犬馬的生活,可竇嬰卻喜歡招集天下的豪傑壯士,不分白天黑夜地商量討論,腹誹心謗深懷對朝廷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