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站起身子向我走過來,輕輕地拉著我的衣袖,朝我招呼道說:“姑娘,你來,你來,你再轉幾個圈來給我看看。”
我被他拉起來,心中狐疑,但也按著他的比劃,原地轉了幾圈。
他一隻手拖著下巴,仔細地打量著我,忽而眼中靈光一閃。
“雖還年幼,但卻是美貌不凡,身姿也算翩然,倒是活脫脫的舞姬的料子。在下有一大膽提議,姑娘既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如我們就杜撰一個身世好了,就說你是在下的妹妹。在下便謊稱是把妹妹獻於公主,備做侯府的舞姬。”
他見我和阿青都沒有作聲,只是怔怔地望著他,忽而一笑又解釋道:“侯府的舞姬,雖都是侯府精挑細選,從小差人培養、仔細雕琢的,但若論道,真正如姑娘這般宛如謫仙一般的璞玉,還真是未見到一個。公主素來重視府中舞姬,一直欲尋出類拔萃的好苗子,我想,定會願意收下姑娘在府中了。”
“那樣阿鸞便可以留在阿青身邊了嗎?”我聽他說得胸有成竹,想到若是能成,便可以和阿青再也不分開了,便不由欣喜地問道。
“若學著唱幾隻曲兒,會一點基本的舞步,那便更好了。公主見到,定會喜歡得不得了。”他衝著我眯著眼睛輕輕一笑:“說來倒巧了,在下這有首新曲兒,詞也簡單,現仔細想來,也卻與姑娘的處境極其相似,罷了,就只當是因緣際會,就贈與姑娘好了。”
說罷他站起身來,從黑布中拿出他的那把斷了弦的琴來,撥弄著剩下的幾根殘弦。琴聲在靜謐的林間悠然響起,如泣如訴,空靈之感猶然而生。
撫了一段曲後,他突然跟著琴曲悠悠地唱了起來。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曲畢,他的手指離開了琴絃,望著我說:“姑娘可記住了?”
這歌曲倒是簡單,但是曲調卻透著曇花一現,稍縱即逝的涼薄之感。歌詞也並不拗口,簡簡單單的三句,卻讓我覺得甚是沉重,不由問道:“這歌似乎與阿鸞並不相投,‘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這樣的女子不知得是什麼樣?。”
琴師笑著擺擺手說:“非也,這首歌雖然在下即興玩笑之作,可但凡長了一雙眼睛的人,見姑娘唱此曲,必不敢有所異議。”
我轉身望阿青,他的眼中有些猶豫不絕。
但他似乎也想不到別的好辦法,沉默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來,朝著白衣琴師叩首鞠躬謝道:“多謝先生綢繆,如此大恩,還請問先生大名?”
白衣琴師也立刻起身,對著阿青還禮道:“若不是遇到二位,還供篝火取暖,在下現在還不知在哪裡飄搖,忍飢挨餓呢。在下姓李,名延年,中山人士。只是在下出身倡家,祖輩都是伶人,姑娘莫要嫌棄才好。”
“先生言重了,在下與阿鸞都是苦命之人,哪還敢去嫌棄他人。先生才情過人,在下是山野莽夫,不懂音律之事,但也聽得出先生此曲不凡,千金難求。先生把此曲贈與阿鸞,又答應冒風險幫我和阿鸞向公主引薦,實屬在下與阿鸞恩人。”
“山野莽夫?”白衣琴師輕笑了一聲,抬起阿青的手道:“在下聞小兄弟談吐如此不凡,若是山野莽夫都有小兄弟這樣的見識,在下也不必奔走去京城投靠家兄了。”
說完,他又轉眼,目光幽深地望著我:“還有這位姑娘……怕是以後飛黃騰達,到時倒是在下沾了姑娘的光呢”
阿青聽完他的話,也驀然轉首,望向站在他旁邊的我。
他的目光在漆黑的夜中伴著篝火的光芒顯得那樣幽深,望著我眉間輕顰,久久不語。
我被他看得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擔憂什麼,但他似乎也不想解釋給我聽,轉而撫著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跟著他擔憂。
那一夜,我睡在阿青的身側。
他仰著面,雙手墊在腦後,面朝著林間茂密枝蔓縫隙中僅僅透出的一星半點的星月之光,闔目而眠。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側著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輪廓清晰的側臉,聽著他溫熱沉穩的鼻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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