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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倦鳥

他身後的人聽他這樣語意緩緩地開解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跟著不由發出一陣笑聲。

他們笑聲聽起來那麼爽朗酣暢,與方才的馬匪恐怖凌厲的交頭接耳的訕笑相比,他們的笑聲顯得那麼和緩,猶如滾滾江水一般坦蕩,沒有一點要嘲諷戲謔被馬匪折磨得渾身是傷的我和阿青。

我打量了那個自稱郎中的人一番,他長得也算慈眉善目,身上也不像他身後的那些人一般揹著匕首或者長刀,我半信半疑地把阿青交給那個“郎中”,他伸手抓住阿青癱軟的手腕,拉在耳旁仔細聽了半晌,方才解開阿青的血染的衣襟,阿青的胸膛全是幽深的紫色的淤青,臂膀和手肘的面板也被磨得血肉模糊,我看到心中一糾,眼眶也跟著紅了。

那“郎中”了我一眼,連忙要將他的上衣盡數褪去,我嚇得一把鬆開阿青,阿青被突如其來的莽撞的舉措震得沉吟了一聲,原本被我撐著的身體瞬間跌了下來,還好被那個郎中一把扶住。而我只顧捂著眼睛,抱著自己的腿,躲到了一旁,半點也不敢朝那邊望去,生怕褻瀆了什麼一般。

“沒想到胡人的女子還知道男女授受不清的道理,你方才那樣緊緊抱著這位小哥哭時,倒未見姑娘有半分羞澀。”那郎中一邊給阿青上藥,一邊還不忘笑著揶揄我,身後的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阿青在的時候我才算女兒,若他不在了,我只當自己是男兒。”

我也不知道自己嘴裡在胡言亂語些什麼,臉紅的如同晴朗夜空來臨前的晚霞一般,只想在他們鬨堂大笑前找個地洞鑽進去。

誰知他們竟沒有鬨堂大笑,反而是一陣發人深省的沉默。

我抬起頭看向為首的馬背上的大叔,他聽了我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居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悠悠地開口:“可惜可惜,姑娘性格果毅,卻偏偏是胡人。若我大漢的女兒,都能有姑娘這樣的膽色,那也不用再懼怕這漠北的豺狼了。”

“先生不知,從今日起,他就跟著在下一起去我們大漢生活了,從此以後,便也算作是漢人了。”阿青也輕輕地笑了,氣息雖然衰弱,但比方才要平穩了幾分,對馬上的大叔緩緩地答道。

“如此甚好。”那大叔似乎提醒到了什麼一般,目光居然沉了下來,幽然地望著遠方長舒了一口氣,嘆道:“想想胡人的兒女竟都歸於我錦繡大漢,而且我聶壹卻要奔走在這漠北蠻荒之地。”

“先生氣宇不凡,胸中遼闊,定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比得,身在大漠,也定是要做常人難及之事。心中縱是故土難捨,鄉情再切,也盡被化作做心中氣吞山河的豪情了吧。”

阿青的聲音很衰弱,語調淺淺,但是一字一句讓人聽得真切,我從來不知道阿青這麼會說話,不知是因為大叔救了我們還給阿青治傷,還是被阿青的話語打動,胸中竟莫名升騰起一陣澎湃,抬頭又仔細端詳了馬背上的大叔幾眼,只覺得他當真氣質凜然,並非他身後的那些男兒可以比得,形象似乎跟著高大了幾分。

大叔似乎和我一樣,被他這一番話語,也搞得胸中激昂澎湃了起來。他望著阿青的目光滿是讚許,不由地點了點頭,彷彿又想到了什麼,屏息長嘆,眼眶微紅,眼中竟滲出朦朧地熱淚來。他看起來像一個被迫遠走他鄉的文人騷客,又像是一個戎裝萬里思念故土的將軍,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卻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凜然之氣,正如阿青所言,他身上彷彿揹負著沉重的使命一般,讓人覺得雖然悲壯,但又氣勢如虹。

他望著阿青,柔聲讚道:“小兄弟不僅談吐不俗,心中氣節也非常人比得,將來必會有一番大作為。”

那郎中幫阿青擦拭著傷口,開啟方才一直攜帶在身邊的木匣子取出一個白玉罐子來,倒出一些膏狀的東西仔細的塗抹在阿青的傷處,有用手指按壓了一下阿青的胸膛,點了點頭,向著阿青說:“肋骨沒有斷,皮外上而已。”然後扭過頭來,衝著一旁捂著眼卻從指縫中偷看的我喊道:“姑娘也可放心了吧。”

我耳朵一紅,連忙合攏指縫,捂著臉,轉過身去。身後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方才我們過來時,斬殺了兩個馬匪,其中一個脖子上似乎還淌著血,看樣子像是方才欺凌二位的馬匪的同伴,他身上的傷可是小兄弟你的手筆?小兄弟當真是英勇。”馬上的大叔又笑著問道。

“先生謬讚,不是在下,是阿鸞刺傷他的。”阿青和緩地答道。

馬背上的大叔顯然一驚,望著我打量了半天,不由笑道:“姑娘如此,當真是尋常男兒也比不得。”

“那個時候阿青不在。”我臉紅著回答道,聽著我的回答,他們有面面相覷,想起我方才說“阿青在我這才算是女兒,阿青不在我就是男兒”的話,又笑了起來。

“在下替這位小哥包紮好了,姑娘可以轉過來了。”身後的郎中提醒道。

我聞聲轉過去,看見阿青的身上被用白色的布條補丁好,上了藥膏,臉上的血漬也被擦乾淨了,除了額髮有些凌亂,看起來又變成了我記憶裡那個溫柔乾淨的少年。他衝著我溫柔地一笑,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我心中的喜悅近乎做的眼淚,順著臉頰,滾滾地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