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不用告訴其他人我的離開, 不然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這段時間軍部變動很大, 能調停的就調停,輕易不能和尼古拉斯他們發生衝突。”
難得有一次,陸遠飛只是沉默地聽著黑髮青年講話。他倚靠在門口, 而邵君衍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帕裡奇的禮服和作訓服被青年整齊疊好放在櫃子裡, 到了沉舟星,他就不再需要這些。
“……還有三年。”在長久的沉默之後, 陸遠飛開口這般道, 邵君衍停下手中動作向他望去,他皺著眉,面色難得的不好看:“明明只剩下三年, 非要在這個時候離開?”
邵君衍移開了視線, 他走到書桌前,低頭看向桌面上的刀匣道:“我不在的時候, 幫我照顧好它。”
“這件事情, 你告訴你家裡了嗎?”
“他們沒必要知道。”青年抬起頭,他看向不遠處的好友,淡淡地道:“帕裡奇已經不再是我的戰場,這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我知道,我不是那個能改變你主意的人。”陸遠飛嘆了口氣, 他不再說話,只是環抱雙手靠站在門前,目送著青年離開。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在心頭髮酵, 但那一定不是什麼好情緒,他偏過頭,最後一次看向那人的背影:
“還會再回來嗎,邵大少爺。”
“等到你們需要我的時候,”邵君衍看了他一眼,道:“我會回來。”
儘管此後不再在帕裡奇,不再和陸遠飛他們一起學習,但邵君衍的身份依舊不變,只是他踏上的是一條更為艱難的路。因為伊桑的昏迷不醒,新的校長在邵君衍離校前已經正式上任,也許是因為可惜,他遲遲沒有給提交申請的邵君衍回覆,直到親自與姜文殊談話過後才點頭應允。
除他之外,還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沉舟遠駐軍如今正在帕裡奇停泊補給,邵君衍卻沒有立刻去見那裡的指揮官。暖陽消融了冰雪,沉重的氛圍卻依舊盤旋在帕裡奇上空,似乎也意識到常常陪伴在自己身邊的老人出了事,向來活潑的獵犬尼可最近都顯得有些打不起精神。邵君衍來時它正在前院趴著,忽然耳朵飛快豎了起來,隨後抬頭咧開嘴,輕快地朝邵君衍所在方向跑去。
汪——!
隔著鐵柵欄,尼可興奮地在邵君衍面前繞了幾圈,直到邵君衍將手搭在它金黃的大腦袋上後才消停了些。它的叫聲引來屋裡人的注意力,緊閉的大門被人輕輕開啟,機器人艾米探出頭來,先是朝邵君衍露出個僵硬的微笑,然後替他開啟了大門。
“主人在等你。”
邵君衍愣了一愣,隨後低下頭拍了拍尼可的腦袋,示意它自己玩兒去。但獵犬卻不肯離開,它亦步亦趨地跟在邵君衍身後,直到進了大門,才晃著尾巴踏著輕快的步子跑向老人,在她坐著的沙發前趴下。
空曠的屋子裡,只有容幼萱獨自坐著,也不知為何,才剛踏進房門,邵君衍就再也沒辦法邁開步伐,直到老人抬起頭,如常地向他露出溫柔的微笑:“來了?坐吧。”
“容大師。”這般稱呼著,邵君衍在沙發前放下自己的行李,然後依言坐下。身後的艾米關上大門,走到茶几前為邵君衍倒了一杯溫熱的茶,隨後就溫順地退到一旁站著,這不大的空間裡很快恢復了沉寂。
“……瘦了。”在邵君衍開口前,容幼萱緩緩地這般說道。邵君衍聞言看向老人,比起之前,現在的容幼萱又蒼老了幾分,儘管強打起精神,但邵君衍卻能從她眼睛裡看到遮掩不住的疲倦,搭在膝上的手不自覺攥緊,他垂下眸道:
“這段時間以來,真是辛苦您了。”
“辛苦是辛苦了些,但是看著伊桑的情況一天天變好,我心裡也高興。”
“校長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容幼萱闔上自己手上的書,又道:“只可惜,你今天就走,他醒來後怕是見不到你一面。”
“……”
“醫生告訴我,他曾在外面見過你幾次,但自那天后,我卻從沒見過你。”容幼萱輕輕笑著:“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這孩子,始終覺得我會怨你吧?”
“……這次的事情,有我一半的責任。”
“君衍,這不是你的過錯,我無法強加我的怨憤給你,伊桑醒來後,也不會怪你什麼。”看著對面的年輕人,容幼萱頓了頓,又道:“……對於莫奈那孩子,也是這樣的。”
邵君衍聞言身形一僵,他抬頭向老人看去,老人撫摸著手下的書冊,輕聲道:
“我不是什麼聖人,那天晚上,我也曾一次又一次過問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錯。莫奈是個閃閃發亮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也足夠勤奮專注,他的思維像林立那麼縝密,有些時候,我又能從他身上看到艾文的影子——我以為這就是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