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視許久的泥地爭先恐後地吞沒莫奈的長靴,莫奈身形不穩地向後退了兩步,抬頭看向面前的邵君衍。青年的神情被掩蓋在頭盔之下,但他攻擊性的姿態,已經無聲地告訴了莫奈他的立場。
從他身上烙印下火狼的印記時起,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周身泥濘的莫奈定定地注視著邵君衍,他緩緩將手中一號舉起,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
他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了結,否則終有一日,他必將把眼前之人拖下深淵。
暴雨模糊了莫奈的神情,第六區時磨練出的默契並未隨時光流逝,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們握緊了手中利刃。明知在小範圍戰場無法與邵君衍匹敵,莫奈還是選擇了正面交手,不合宜的場地束縛了他的優勢,但憑藉著多年經驗以及對邵君衍的瞭解,短時間內莫奈還是能不落下風。
但隨著體力消耗殆盡,遲鈍的動作開始露出越來越多的破綻,從頭到尾,邵君衍都沒有絲毫放水,他蹲下身躲過橫劈的利刃,右腿伸直一掃,就將早已下盤不穩的人絆倒在地。泛著藍光的刀具跌落,在半空中迅速變為半個拳頭大小的蜘蛛,靈巧地爬向莫奈倒地的方向,莫奈抬起頭時,在雨水沖刷下顯得極為鋒利的軍刺已經抵住了他的喉嚨。
這對莫奈來說,倒是很新鮮的體驗。
邵君衍看著身下的人,他伸手摘下頭盔,露出之前就已經被雨水打溼,狼狽的模樣。握著軍刺的手沒有絲毫顫抖,他一字一頓對身下人道:
“跟我回去。”
回去?他要回哪兒,又能回哪兒去。諷刺的現實擺在他們面前,邵君衍卻視而不見,莫奈只覺荒唐,他覺得自己應該露出笑,而事實上,他也確實彎起唇角:
“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
邵君衍一動不動地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他伸出手,握住自己脖頸前的刀刃:
“要麼在這裡殺了我,要麼逮捕我……等□□發作後看著我死。無論哪種選擇,你都會成為軍部的功臣,你會受萬人矚目,會平步青雲,成為能掌控一切的人。”
撐著地面的手不自覺攥緊,渾濁的雨水拍打在邵君衍手上,正如軍刺上緩緩滑落的鮮紅血液一般,越是清楚自己對面前人抱懷什麼感情,青年現在就越是憤怒。
你什麼都不明白。
“……跟我回去,莫奈。”他又將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你會好好地活著。”
何必這麼固執?何必到現在還不認清現實?莫奈收緊摸著軍刺的手,刀刃割破肌肉,罔顧邵君衍的話,他又繼續道:“或者,你可以讓我離開。”
“繼續讓你留在火狼?繼續任由你做火狼的工具,屠刀?”邵君衍俯下身,黑色的眼眸離莫奈如此之近,近到令莫奈能清楚看到裡面搖曳著的怒火:
“你是不是打算什麼事都瞞著我?無論是你星盜的身份,還是你救了校長的事?”
“對你來說,我算什麼?”
莫奈無法回答邵君衍的問題,他的腦中一半是混亂,一半又是幾近殘酷的冷靜,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青年半晌,他忽然低聲開口道:
“阿衍。”
邵君衍愣了愣。
“你覺得我回去能得到什麼?就算火狼對我無可奈何,軍部也不可能放過一個惡名昭著的星盜,一個火狼的頭目。”
“就算不是死刑,我的歸宿也只會是冰冷的囚室,終此一生,我能看到的只有囚窗外的一方天地。”
“所以……”他對自己下了清晰的判決:“我只有這條路可走,這是不受旁人所改變的事實。”
沒有誰比邵君衍更明白這個道理,從知道莫奈的身份時起,邵君衍就明白莫奈必然會為身上所揹負的罪孽付出代價可這一切,分明有他的一半罪責,他無法袖手旁觀。
“做出選擇吧。”遠方的偵察蜘蛛發來訊息,跟丟星盜的遠駐軍開始尋找起他們的隊長,莫奈撐起上半身靠近脖頸的軍刺,琥珀色的眼眸如同被雨水沖刷掉汙垢般明亮:“殺了我……或者放我離開。”
鋒利的刀刃割破面板,握著軍刺的青年手一動,不自覺微鬆開了攥緊刀柄的手。就是在這一瞬間,莫奈推開利刃,巨大的羽翼狠狠扇向了面前之人,邵君衍警覺地翻身避開,但他再向前看時,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如有所覺,他抬頭向上望去。
莫奈虛虛靠站在枝椏上,待到邵君衍抬頭,卻是毫不猶豫地轉身,猶如飛鳥的羽翼帶他橫跨天際,直赴第六組所在方向。樹冠與暴雨成了他最好的遮掩,莫奈在空中盤旋一圈,最後悄無聲息地下落在森林中另一處。
精疲力盡地倚靠在樹幹前,莫奈抬起自己的手,綻開的血肉裡隱隱可見白骨,明明不算什麼重傷,莫奈卻覺得疼得厲害。
他緊咬起牙,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地上,隨即在雨水中散開,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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