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寧在嫻錦軒偷了幾日閒,和春桃她們研究了些新的衣服樣子,叫廚娘又添減了些應季吃食做選單。
偶爾顧國公公事不忙時,她也會去父親的書房裡陪著聊幾句家常。
顧國公雖然對這個獨女的改變感觸頗深,卻從未問過。
父女二人相處時比以前多了一些親近,少了些劍拔弩張。
兩人都覺得這樣很好,誰也不願再提起以前那些彼此掛懷的事。
這一日,天氣晴朗,春風拂面,顧錦寧穿著素色長裙,戴好帷帽,和父親提前打了招呼,帶著春桃夏菱去往法濟寺。
馬車經過汴州城的大街小巷,顧錦寧挑起馬車窗簾一角,靜靜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
大鄴民風相對開放,門閥士族的小姐們大多可以跟相熟的好友結伴出行,買些胭脂水粉,或者相約在安靜的茶樓飲茶作詩,普通百姓出身的姑娘甚至可以沿街做些小買賣。
及笄前對男女大防也不特別拘束著,偶爾能看到三五個少爺小姐結伴走在路上,彷彿春遊。
所以大鄴的街上總是很熱鬧,不僅能看到販夫走卒,富家子弟,還會不時有小販吆喝著售賣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攤子邊聚著三五個姑娘嘻笑歡樂,挑挑揀揀著自己心儀的物件。
夏菱好奇地挑著另一邊簾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馬車外的情景,回頭看了看自家小姐,確定顧錦寧心情很好,試探地問道:“小姐,咱們如果回來得早,能不能還從這條路走呀?”
顧錦寧忍了笑,保持著一貫的平靜表情“嗯”了一聲。
夏菱眼睛一亮,趕緊探身朝坐在馬車外面的春桃說:“春桃姐姐!小姐說等下還從這條路走!”可惜夏菱動作太急,頭在馬車上撞了一下,呲牙裂嘴地捂著額頭,笑嘻嘻的,臉上滿是雀躍的表情。
春桃聽著馬車裡的動靜,本想板起臉訓斥夏菱的話最終沒有說出口,無奈笑著搖搖頭應了聲“知道啦”。
她覺得自家小姐能不再一直待在府裡看書唸佛經,像這樣多出來走走逛逛,才是這個年紀的姑娘該有的樣子。
馬車出了城,沿著官道向東行了半個時辰,進入青璉山地界。法濟寺建於青璉山腰,舉目望去,山中樹木鬱鬱蔥蔥,寺廟的金色尖頂在一片生機盎然的綠色中半隱半現。
到了青璉山腳,四周已經停著不少馬車。大部分香客為了表達心誠,會把馬車停于山下,沿著石階步行至寺廟進香。山腳有供香客歇腳的茶棚,還有些專門抬軟轎的腳伕,一些身體不好的女眷們可以給了銀子坐軟轎上山。
顧錦寧下了馬車,叫春桃給了車伕碎銀在茶棚歇著。車伕樂樂呵呵地接過碎銀,對這國公府大小姐的印象又好了幾分,一主二僕便沿著石階步行上山。
石階並不短,正常速度也至少要一刻鐘才能到寺廟門口。一路上夏菱開心得像是郊遊,縱然經常隨自家小姐來上香,也依舊會好奇地東張西望。春桃一向穩重話少,只是時不時地看看顧錦寧有沒有累著,需不需歇一歇。
上一世顧錦寧身體還要更差些,卻也始終是步行上山。她總覺得,這是信佛之人該做的事,不能偷懶懈怠。雖然重生對她而言多了很多改變,但心底裡始終對自己堅持的事非常執拗,這一點兩世都沒變。
大概真的是她心誠感動上天?佛祖不忍她飽含遺憾離世,才又給了她一次修正錯誤的機會?
不知不覺間主僕三人便走完了石階,到了寺廟門口。法濟寺作為大鄴的國寺,當朝皇太后非常信佛,每年朝廷會在法濟寺辦祈福法事,相當於是官方蓋章認證了,因此香火很旺。
越臨近寺廟就越能聞到漸濃的香火氣,這氣味顧錦寧太熟悉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邁過寺門,映入眼簾的是歷歷在目的過往。
顧錦寧並不留戀上一世的青燈古佛,但她內心對法濟寺有很深厚的感情,這裡的一草一木對她而言都是回憶。懷著緬懷的心情,她先去正殿虔誠地上了香。
上完香,顧錦寧從蒲團上起身,抬頭望著高高在上的佛像。不知算不算還願,心底確是很感激能再活一世。
這時一個虎頭虎腦的小沙彌走到她身邊,輕聲道:“顧施主,大師在後殿等您。”
顧錦寧微怔,轉頭看到這小沙彌她認得,隨即笑了笑,道:“勞煩福慧師傅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