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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考試過程裡,大鄴皇帝始終坐在丹陛上,原本他也想過,要不要下場看看考生作答,又考慮到這樣有些太過了,於是作罷。
丹陛之上,只有他與近侍太監,再遠些則是內侍護衛。
皇帝身子微微動了動,心道坐著大半晌,也不見得比站著舒服到哪兒去,遂略感無聊地看向丹陛下。
下面的人們看不清他,他卻能看得到他們每一個人。
這短短百丈的距離,卻是他與眾生的雲泥差別。
居高臨下的視野讓皇帝生出一絲滿足的喟嘆。
只是輕輕嘆一聲,近侍太監便能從音調的變化上,聽出聖心此刻極悅。
“陛下,您嚐嚐。”
近侍太監適時遞上茶盞,討巧地壓低說話聲兒:“這是內廷司昨日送來的明前茶……”
皇帝淺啜了口,視線沒從那些考生身上移開,說道:“不錯。”
也不知是在贊茶,還是誇今年的考生。
近侍太監不會蠢到去問皇帝,自然而然地順著話說:“陛下聖見!奴也覺著,今年的考生各個學富五車,才學八斗。日後這其中許多人,能成為陛下得力的左膀右臂!”
“今兒你嘴抹蜜了?”皇帝斜他一眼。
內侍太監嘿嘿諂笑,說道:“陛下可錯怪奴了,奴這不是拍馬屁,是在說真真兒的實在話呢!”……)
皇帝嗤笑一聲,好整以暇地俯視丹陛之下,時而啜口茶水,權當是在賞景兒。
他所在的位置視野很開闊,從這裡能夠看到遠處宮簷之上的大片天色。
此時已過午時,可天色仍不亮堂,淡灰色的烏雲像是壓在那角宮簷上,亦如顏色漸深的穹廬之蓋。
“倒是今日天氣不太好。”
皇帝隨意說了句,決定不再看並不美麗的天色,還是看著他的子民們心裡舒坦些。
“司天監專門批的日子,奴聽說是近兩月最好的吉日。”
內侍太監許是剛才哄皇帝開心說順口了,想也不想便說道:“這天兒不熱不曬的,倒省得有些站不住的跟陛下您叫苦了。”
皇帝下意識去看百官佇列,略一沉吟,便道:“派人去問問,若有人站不住了,便早些賜座。”
“欸!奴這就去!”
內侍太監連忙應著,末了不忘說:“瞧奴這不中用的,老半天兒了都沒想起這茬來,還是陛下愛臣心切!”
皇帝隨意揮揮手,示意他快去辦差事。
任憑太監如何聒噪多嘴,皇帝只是不表現出喜歡聽,但也沒有開口斥責。
而太監也早就對皇帝的性子摸得七七八八。
拍馬屁、說好聽話都不算真本事,真正的本事是——表面在說自己蠢笨該死,實際卻在襯托該襯托的人。讓被襯托的人覺著,你這奴才既有用,還能讓他有些樂子。
皇帝看著內侍太監一溜煙兒下了丹陛,去尋禮部官員傳話,嘴角微微揚起。
禮部官員在得到指令後,便迅速傳給其他人,那些朝臣也都如他預料般,朝丹陛之上微禮拜謝。
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情,這種護臣愛民的行為,他早就做得得心應手,在朝臣中贏得了不少賢名。
確實都只是小事……但他也是憑藉這些一點一滴的小事,才積攢出現在的仁善之名。
縱然下面的人看不真切,皇帝也端著和善的笑意,心情甚佳。
直到餘光落在百官隊伍中的突兀之處,皇帝的笑容微滯。
那抹墨色身影,正靜靜坐在椅中,眾人轉向丹陛拜謝,只有他沒有動作,如此自然突兀。
饒是迅速將視線移開,皇帝仍然覺得,心頭的滿足與愉悅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