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道:“老太太對兒孫們實在好,尤其寬容。可是對姑娘家卻很嚴,常說姑娘家該怎麼怎麼的。”
黛玉點頭道:“我當然知道。我記得我外祖母那次聽女先兒說書時,說到那個《鳳求凰》的故事,她就告訴我們說,我們這種有規矩的人家是不可能有這種事的。說那些到處放風的那些人是嫉妒,毀人聲譽,縐掉下巴的。我想只要是女孩子,都知道我外祖母的意思是大戶人家的孩子私定終身,就是不妥。”
紫鵑道:“可是老太太說大家子三妻四妾就是理所當然。那次璉二奶奶過生日,在自己屋子裡發現璉二爺帶了人在一起鬼混,鬧了一通,璉二爺還敢拿劍追趕璉二奶奶,後來老太太還不是笑著說大家子的男人誰不嘴饞些,就這樣就算了。”
黛玉嘆道:“所以璉二嫂子這麼厲害,璉二哥哥還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攪在一起,都是我外祖母和大舅母給慣的。寶玉原來也是好的,可後來慢慢長大了,我外祖母和舅母還有所有人一直慣著他,於是他也慢慢變了樣。雪雁說,也許璉二哥哥的今天,就是寶玉的明天,有時我真相信。”
紫鵑嘆道:“寶玉心眼不壞,可是一直像沒有韁繩的野馬,怎麼可能會學好?蘭哥兒從小還知道要好好讀書,就是玩也有度有規矩,可是寶玉卻變得只喜歡和女孩子瞎混,怎麼可能是長久之策。”
黛玉道:“當日晴雯死了時,寶玉還寫了一遍祭文,聽人說他感傷了好幾天。二姐姐出嫁後不久,他病了,我外祖母說要讓他好生保養過百日。這百日內,聽說寶玉在怡紅院,只不曾拆毀了怡紅院,和這些丫頭們無法無天,凡世上所無之事,都玩耍出來。”
紫鵑道:“說到那時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一事。少王妃,你說,襲人是不是真的被太太送到外面去生孩子了?”
黛玉道:“這還有假?王嬤嬤說親眼見到大肚子的襲人。論理,只怕寶玉這個孩子都一歲了,說不定都要學走路了。”
紫鵑道:“可是若是襲人生了孩子,怎麼現在太太也不讓襲人回去呢?我都再沒有聽過襲人的事情。”
黛玉道:“我也沒有問,鴛鴦應當知道,但我一直沒有問。不過,即使襲人生下了孩子,畢竟那時寶玉還沒有娶寶姐姐,總不能讓這個孩子比寶姐姐生的孩子還早吧?”
紫鵑不由問道:“莫非寶二奶奶現在也不知道襲人生了孩子?”
黛玉點頭道:“也許吧,我舅母和外祖母肯定會讓人瞞著,一是為了寶玉的名聲,一是為了寶姐姐。我當初在黛園出嫁時,我曾答應外祖母,說我一旦這裡安頓下來,我就會接她們來這裡。可是我現在這樣,實在不好去接她們來。紫鵑,你說我過了元宵接我外祖母來這裡好不好?”
紫鵑想起水溶的囑咐,忙道:“少王妃,我看算了吧。她們來這裡,肯定是好幾個人會過來,到時少王妃你肯定要陪上一天。少王爺雖然不好說你,可是他心裡肯定會擔心你的。少王妃你自己想想,當初在大觀園時,你的身子有多糟。少王爺為了你的病情,和馮駙馬兩個人摸黑爬圍牆來見你,安慰你。自從你有了身孕,少王爺嘴上總是對著你笑,可是私下常問我你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還再三囑咐我和雪雁還有春纖,要我們好好伺候你。少王妃,少王爺實在很在乎你和孩子,所以我勸你還是好好在府上養胎,一切等生下孩子再說。”
黛玉道:“紫鵑,我當然知道少王爺的心思,我也知道你們都對我好。我這個孩子,我何嘗不看重?我看過很多書,我們女子第一胎一定要注意,所以我一直沒有去接我外祖母來這裡。我有時很想看看四妹妹,可是想到四妹妹還瞞著她哥嫂和我外祖母她們,她成親不久,柳姑媽身子又不好,所以我也不好去接她來這裡。”
紫鵑笑道:“少王妃,依我說,你安心養胎吧。不過是五個月,一晃就過去了。”
轉眼已經是十二月二十八日,天氣陰沉沉的。午時,竟然下起了鵝毛大雪。想到水溶還去當值,還說今日要陪太子去東城和京西軍營巡視,給將士們送過年的酒肉衣物,黛玉站在屋簷下,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不由擔心起水溶來。
皇宮裡,有一個人也在望著這紛紛揚揚的大雪發呆。
低矮的住宅,半舊的衣衫和鞋襪,他此時此刻,是在京西軍營呢?還是在那個簡陋的農舍裡準備過年?
水依依看著滿天飛舞的雪花,突然回頭對菊兒道:“菊兒,我想出宮一趟。”
菊兒忙道:“公主,這麼大的雪,我們怎麼出去?況且要是皇上知道,肯定不許我們出去的。”
水依依道:“菊兒,這麼冷的天,張大哥他們三兄弟就在那個農舍裡過年,那裡什麼也沒有。”
菊兒道:“今天是二十八日,後天才是除夕,就是我們去了,也未必可以見到那個張大哥呢。”
水依依道:“菊兒,我們見不到他也沒有關係。我們知道他住的那個地方,我們給他們送東西去。我看過他們的那個院子的木門,張大哥沒有鎖,我們可以開啟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