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薩滿老頭收起了那人皮卷,放在一張石臺上,引著我去看大殿的北面牆上,那最後一幅壁畫上的薩滿十八神。
那十八神,個個也都是人面獸身,薩滿老頭又讓我回想,不說他們北亞遊牧人的神,我們漢人被典籍記載的神,又是什麼樣的。
我老實回答,最為民間所推崇的創世神王母娘娘,也就是所謂西王母,在《山海經》中的形象是:“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
在傳說典籍中,最被推崇的創世神女媧娘娘,是眾所周知的人面蛇身。
說完後,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感覺越來越恐懼。
這不是那種被突然起來的驚嚇,所造成的恐懼。
而是發自骨髓和內心,那種一向對於這個世界的固有認知,被緩緩打破和解構的恐懼。
“人類的想象力終究是有限的,只能創造出來他們所見過的東西,所以我們的先民在創造神的時候,想破了頭皮,想塑造出神的神秘可怕,和無上威嚴。
“同時,又想把人的特徵加在神的身上,畢竟神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給人類提供庇佑的,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神,才是人的面孔,和我們先祖們最為畏懼的虎豹豺蛇等兇獸的身體。”
我有氣無力的反駁,說也並不一定,我寧可相信神根本就不存在,或者是完全是另一種生物,也願意去相信,神是被人所創造的。
畢竟神話傳說裡那麼多人與神互動的細節,都是在描述,我們人類被女媧娘娘所創造,而不是我們創造了女媧娘娘。
“哼,你忘記了嗎?神話傳說,本來就是被人類自己所編造的。”那薩滿老頭說。
我徹底啞口無言。
“你若還是不相信,我再給你看一樣東西。”
隨即,那薩滿老頭走到了這間大殿耳室的一堵牆邊,這面牆黑漆漆的,外層微微透光,宛如黑色琥珀原石,同這地宮裡其它的地磚牆磚材質無異。
可這面牆上,有諸多六角形的缺口。
“看好了。”薩滿老頭對著那群螫蜂一揮手。
那群螫蜂在空中兜轉了一圈,然後撲到了石臺上那副人皮捲上。
眨眼之間,那人皮捲上的山神圖案,居然是被那群螫蜂給吃了個乾淨。
然後,那群螫蜂趴在了這面牆,停止了振動翅膀,開始分泌黑色的蜂蠟。
看到這一幕,我這才是恍然大悟,為何從剛才我們進入地宮之時,這些牆體就宛如可以隨時生長變化一般,以及那些牆上會動,會襲擊人的壁畫。
這整座地宮,便是這些螫蜂的蜂巢,那些所謂無形無軀的所謂神明,不是藏在牆體裡,而是藏在這些蜂巢裡。
“我薩滿古籍《尼山鎮魂錄》裡有記載,赫哲族的古巫祝,便是飼養著能吞食死人靈魂的螫蜂怪蟲,把螫蜂築成的蜂巢視之為‘神巢’,是神靈所棲息的地方。”薩滿老頭說。
薩滿老頭從一塊石臺下面,拿出了一個單獨的六角形的蜂巢脾,在手裡端詳著。
“這所謂的‘神巢’,在秦漢時期,巫術最為盛行的時代,被傳入過中原地區,當時的人們稱之為‘黑玉’,當時傳言黑玉中棲息著邪神,人直視之,便會七竅流血而死,之後的西漢時期,這黑玉被傳到武陵郡的巫山山民手中,楚地的巫神傳說便是開始興起,巫教開始鼎盛,後世的《漢書·藝文志》中,有對此都有著詳細記載。”
薩滿老頭的這些話,在我的腦海中橫衝直撞,我又抬頭去看那牆上的神明圖案,只感覺一切好似要在我的腦袋中炸開一般。
是薩滿先民,用螫蜂和巫術創造了他們的神?又傳入中原,成為地方民間的各種神。
那我們漢人的神呢?也是用某種特殊的手段,被我們的先民創造出來的?
所謂女媧和西王母,三皇,以及那些被記載在《楚帛書》上的諸多創世神,或許只是被我們的先民用無數死人的靈魂獻祭,製造出來的產物?
正如秦漢時期,那些朝廷的星官們,在《五星佔》中的論述:“仙無軀,神無形。”
所謂神仙,都是無軀無形,誰也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的東西。
我索性不去想了,與這身份神秘的薩滿老頭交談這一番,幾乎讓我的精神崩潰瓦解。
關於這些神靈的疑問,都與我太過遙遠,我眼下最關心的,是我們村的劫難。
那三眼五尾的女人,又是什麼來歷?為何她會凌駕於所謂的神靈之上?
這薩滿老頭和她是不是一夥的?他們從遙遠的內蒙跑來我們中原內地的大巴山深處,要殺害我們全村的人,又是想幹什麼?
那薩滿老頭眨了眨眼睛,說著大殿上的四幅圖已經講的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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