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日,晴霽竟日,李把總率兵丁百人,疾行往右路營服役。由山神廟渡橋,忽見一異獸匍匐道中,能人言,自號‘人羆’,兇暴甚於豺狼,盡屠之。”
“十三日,夜雨達旦,張捕頭領差役三十解稅銀田米入城。夜宿山神廟,聞吼聲如男子涕泣。及翌日,盡死,銀米不知所蹤。”
“十五日……”
藍陵縣的縣誌裡,清楚地記載著自從人羆重見天日以來犯下的案子。
衙門中人知道內情,俱是人心惶惶。他們無力掃除禍患,只得各掃門前雪,三令五申自家老小妻兒緊鎖房門,不得離家半步。
更加崩潰的是老百姓。衙門將訊息封鎖得死死的,他們只能從旁人口中打聽些三分真七分假的風聲。在傳言裡,人羆已經變成一頭體壯如山,揮掌斷河,騰雲駕霧,口噴烈火的妖魔!
霎時間,藍陵城裡一片蕭條,再繁華的街道也商鋪歇業,門可羅雀。
王燦心裡知道,此時的孫泰一定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這麼邪惡的怪獸現世,會被認為是人皇無道,觸怒上天。一旦訊息傳開,朝廷遲早會派欽差與道行高深的修士們下來調查,到那時候他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擺在孫泰面前的路很簡單,也沒得選。他只能一面把事情壓下來,一面趕緊把人羆解決掉。
無問生死。
王燦相信,法嗔和尚就是孫泰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雖然這個自己曾經遙不可及的厲害角色,如今已經沒有那麼恐怖了。
就這樣,在孫泰的殷切要求下,在全城百姓的熱烈歡送下,這天一早,法嗔和尚身披紫金袈裟,手執鐵鑄齊眉棍,穩穩地走出城門,奔山神廟而去。
他獨身一人前往,因為捕快和兵丁的頭兒都藉口捉捕逃犯,不肯派人隨行。
這讓他高大的身影有了幾分悲壯的氣息,風蕭蕭兮易水寒。
“法嗔大師佛法高深,有他出手,咱們得救了!”
“是是是!大師神通廣大,我還記得他遭十來個刀客圍攻,猶如砍瓜切菜一般寫意啊……”
王燦站在人群之後,聽著大家夥兒你一言我一語地吹捧法嗔,覺得好笑。
“既然死禿驢這麼著急露臉,我就讓他把屁股露出來!”
豔陽高升,藍陵城外的綠水青山顯得愈加多嬌。
兩個時辰之後,法嗔和尚就離山神廟不遠了。
人羆逞兇大多是在山神廟附近,所以他有理由認為,這座偏遠的山神廟就是人羆的藏身地。
這是法嗔從受傷以來,第一次接受孫泰的委託出行。斷指上的劇毒經過這段時間的調理,對他來說已經不值一提,雖然傷疤仍然會時不時發癢,但這不足以動搖他的心性。
可經由金雕的眼睛,王燦還是辨認得出,他實打實地瘦了一圈,麵皮灰白了許多。
王燦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佛門修士是一個很特殊的群體,身體乃至心靈的傷殘往往是促使他們開悟的最佳催化劑。其中有一門叫做鸚鵡禪的修行術法,修煉之人步入瓶頸之後,必須切掉自己的手指,才能頓悟,加深修煉境界。
也不知道法嗔和尚這兩隻斷指,會不會削弱他的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