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應淡然,“嗯,不要了。”
入夜之後的侯府,一派死寂,南苑廂房裡能砸的東西都被沈如芥砸了。瓷瓶杯盞,桌椅屏風碎了一地,沒人敢進去收拾打掃。
他們夫人留了封書信就回鄔家了,估計是要和二公子劃清界限,二公子瘋得簡直要殺人,現在誰敢進去勸慰就是找死。
於是滿地狼籍裡,只有那道頹然的少年身影荒蕪跌坐著,手裡握著她掉在枕邊的步搖。
尖銳到刺破掌心,也渾然不覺。
她說不想嫁給他,一點也不想。
先前被他說煩了,只是想用鄔家來搪塞他,所以就算鄔家人真的同意了,她也不會嫁。
廂房裡動靜歇了好一會兒,沒再發出半點聲響。
負責灑掃的婢女本來想硬著頭皮進去瞧瞧,結果剛走到門前,就聽到二公子好像哭了。
是很壓抑痛楚的哭聲,斷弦一樣。
婢女深知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不能瞧見主子的狼狽,於是就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回到鄔家之後,辛夷仍舊過著閨秀小姐的生活。
只是這裡的規矩比侯府還要多,她不僅不能睡到日上三竿,還要早晚去給父親母親請安。
鄔家兄長怕她反悔,再接著和沈如芥攪纏在一起。
所以想要旁敲側擊的給她介紹青年才俊,被她果斷地拒絕了。
沈如芥來過兩次,兩次都是雨夜。
外面下著瓢潑大雨,裹挾著隆冬的凜冽寒意,冷似針砭,辛夷就那麼透過支起的窗欞,看見了那個被淋透的蒼白少年。
但她很快就闔上窗欞,當做沒看見他。
因為沒打算去關心,所以不知道他淋了半夜寒雨導致高燒,病得來勢洶洶。
夢中還在喊著“辛夷”。
等到醒來之後就只看到蕭從荊守在他榻前,沉著臉恨鐵不成鋼,“你一個仕途大好的侯府公子,竟然為了個女人折騰成這樣!你今日就算病死在這張榻上,她也不見得會心軟來看上你一眼!”
他以為這些話能罵醒沈如芥。
沒想到少年聽完臉色卻蒼白平靜,漆眸荒蕪,然後猛地嘔出一大口血,雪白綢被上殷紅一片。
蕭從荊怔愣地望著那口血好半晌,才想起來去叫太醫過來給他看。
又過了月餘,辛夷徹底在這個世界待夠了。
她喊來正在擺弄幾枝白梅的阿盈,把奴籍書還給她,然後將幾張銀票地契塞進她的繡囊中,說是她日後的嫁妝,讓她好好保管,誰都別給。
阿盈傻傻點頭,“奴婢知道,除了小姐不會再讓第二個人知曉。可是……奴婢還沒打算嫁人啊。”
辛夷閑散地倚在窗邊捏著狼毫寫字,聽完不太在意地扯唇輕笑,“那你就先代為保管,等有打算了再說。”
鄔家的女郎死了,聽聞是失足落水死的。
據說找到的時候身子已經被湖水泡白了,她的婢女阿盈哭得暈過去。
沈如芥聽到的時候還在京郊營帳中,正在和蕭從荊商議政事。
他穿著玄色衣裳,俊臉清瘦,聞言只是僵硬了片刻,然後面色如常的繼續做事,彷彿根本不受任何影響。
蕭從荊見他如此,默默鬆了一口氣。
雖然少年瞧上去平靜得有些詭異,但是隻要他不發瘋,就算好事。
然後傍晚時分,蕭從荊再次掀開簾帳看到他的時候,卻心神震顫,完全愣住了。
因為沈如芥的頭發全白了。
“沈二……”他喉嚨艱難幹澀。
少年卻渾然不覺,語氣神色皆是如常,半點多餘的悲痛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