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扛了醉漢一路,累得肩頭發酸,有些直不起腰來,但還是咬牙扶著對方在席間落座,自己則挑了一個方便窺探的位置坐好。
很好,馬上就能見到融光了。
她有點兒好奇一百多年過去,小鳳凰到底變成什麼樣了?是更溫柔持重了,還是脾氣更差甚至喜怒無常?當然,她希望不要是後者。
許是感覺到她的冷落,旁邊喝醉酒的公子哥開始不悅的嘟囔起來,醉醺醺地伸手抓她的胳膊,“你……你坐那麼遠做什麼?等會兒怎麼,怎麼侍候本公子?”
他長相還算俊朗,華服貴重,只不過此刻身上混著濃重酒氣,再加上蠻橫粗魯的動作,多少還是有點兒招嫌。
辛夷看在他將自己帶進來的份兒上,並不打算跟他過多計較。
一邊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一邊敷衍地安撫,“規矩如此,這是鳳凰族的地界,主子和婢女不能捱得太近。”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是淺荷,還是春杏?怎麼今天這般好看?”
辛夷聽得嘴角抽搐,“奴婢是春杏。公子喝醉了,自然看誰都覺得好看。”
就在他們斷斷續續的拉扯中,宴席開始了。
只不過辛夷左右環顧,卻並沒有看到融光的身影,難道今次的生辰宴他自己竟然不出現?
她心裡有點兒著急,猶豫著是應該立刻起身離開,還是耐心等待下去。
還沒糾結出個結果,就聽到耳邊旁人的竊竊私語,“沒想到這鳳凰族的小太子,看上去那般年輕不諳世事,骨子裡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狠角色。嘖,估計玄隱自己也沒想到,最終會死在羽翼未豐的親侄子手裡吧。”
“說明看人不能只看臉,狼崽子最喜歡偽裝成兔子,不過融光殿下能帶領鳳凰族找到新的靈泉靈脈,說明他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那是,要不然當初怎麼能涅槃成功……”
辛夷裝作漫不經心,左一耳朵右一耳朵的聽著,將這一百多年裡發生過的大事小事拼湊出了一個基本輪廓。
原來玄隱早就被他除掉了。
據說死得特別慘。還有玄隱身邊的親信侍從,那晚的天邊透著赤色,臺階上的血三天都沒流幹。所以現在鳳凰族的人沒有人不懼怕太子殿下,也沒有人不服他。
聽聞他最討厭背叛,對背叛的人絕不手軟。
辛夷:“……”
就在這個時候,席間的低聲議論戛然而止。
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也跟著望向同一個方向,辛夷也反應慢半拍的望過去,然後愣住。
她看到了一百多年後的融光。
少年的眉眼似乎長開了點兒,桃花眼漆黑,但仍舊精緻,氣質更加沉穩了,從前喜歡穿的湘妃色衣袍換成了玄色滾邊。豔麗,泛著幽幽冷意。
水亭上風聲拂動,帶起竹林的簌簌聲響。
她捏緊有些汗濕的掌心,咬著唇瓣,自己都沒察覺到目光中帶了些纏綿眷戀的意味。
本來就很想他了,現在見到了,彷彿更想。就好像原本那些被刻意壓抑的情愫,忽然窺見光亮開始冒泡,完全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注視的時間太久,辛夷看到居於首座的那個少年抬眸,停下手中酒盞,狀似無意地朝著她這個方向望了一眼。
接著身形有片刻僵滯,握住酒盞的指骨泛白,但很快又淡然移開視線,臉上的表情也恢複自然,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現。
早在感知到對方視線的瞬間,辛夷就抬起臉,根本沒有躲避的意思,就連胸腔裡那顆沉寂已久的心髒都快跳出來。
然後她發現好像是隔得太遠了,那個人竟然沒有認出她來?她所期待的重逢場面並沒有發生,周圍平靜得過分,讓她感覺自己彷彿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辛夷有些茫然。